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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的誓言,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说与君上听的,还是他给予自己最后的安慰。
江夜雪叹息着重复道:“你已经信过他一次了。”
“那一次,你几乎为了送了性命。你还要再信第二次,去探一个并不确定的真相么?”
墨熄沉默须臾,说:“……当年在洞庭战舰上,我跟他说过一句话。”
烛泪又淌落一串,流在莲花灯盏深处,静静地汇积成潭。
“我说只要他能回头,什么都好。”墨熄闭了闭眼睛,双手交叠于眉骨前,低下头,轻声道,“只要他能回头,杀了我也好,性命、荣光……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用那一刀与我做了了断,又用百万修士的头颅告诉我,他选择了一条复仇的路。”
“这些年,他杀了重华无数修士,多少人命丧他手,那些贵胄的子嗣牺牲了,他们的亲眷父母都会来咒骂我,来恨我——说我当年为厉鬼作保,说是我的兄弟害得重华多少村落夷为平地,多少黎民家破人亡……都说是我瞎了眼,是我蒙了心……一笔笔血债摆在我面前,我却还不敢去面对他,不愿去打与他对峙的仗。”
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尽管因为骨子里的贵气与高傲而竭力隐忍着,可是声线是颤抖的。江夜雪听得出他喉咙里的哽咽,像是一坛八年未曾启封的酒,浸得喉咙声带都涩不成音。
墨熄缓然睁开双眸,沙哑地自嘲,道:“他们骂的从来就没有错。”
“这么多年我知道他欠了重华数以万计的性命,我走过战火烧过的村镇,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修士,豺狼掏食的肚肠,我看到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没有了儿子的老翁,坐在父母躯骸边痛哭的孩子。”墨熄食指痛苦地揉掐着眉宇,这些话那么多年他能与谁说?
他冷着,他绷着,他支撑着。
旁人尚有妻儿爹娘,他有什么?连一生唯一的光与热都成了他的黑暗。
他还剩下什么呢……
直到今天,直到孤注一掷想换取一个并不确定的希望时,墨熄才终于能把这些话与江夜雪说出些许。
他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声音嘶哑得已经难辨原本的音调。
“我看到过被活活撕开的副将的骸骨,看到过可以填河的死人——是我护着的人犯下的。”墨熄怆然阖眸道,“他带着燎国的修士做下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好像所有枉死的魂灵都围聚在他身边,向他唾骂,向他诅咒,向他哀嚎向他求救索命尖叫掏心挖血——你的顾茫、你的灯塔、你这辈子曾经最仰慕最珍惜的人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