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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握着伞把的手紧了紧,摇头说道:“一条河堤,不修的话大概隔几年就会决一次。如果一个不会河工的清官,在河堤上一阵瞎修,说不定每年都会决几次口,你说那些沿河居住的百姓,到底是希望郡上是位无能勤勉的清官,还是位无能懒惰的贪官?”
年轻书生一时语塞,半晌之后呵呵笑道:“这怕也是特例,一任父母官总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比如量田发粮,赈灾济民,断讼决狱,如果是个懒官,这治下只怕也会乱七八糟。”
范闲笑了笑,说道:“所以关键在于能力,还不是在清或贪。”
其实他这看法倒不见得是正确,说来还是受了前世那些官场小说的影响,但这种论点在如今庆国的民间,倒也颇为新鲜,那位与他共伞的年轻书生不免来了兴趣,追问道:“如果一位官员有能力,却十分贪腐,难道朝廷就由着他去?”
不知怎的,范闲听他这样一说,便想起了自己的老丈人,那位庆国著名的奸相林若甫,世人皆知其贪,但陛下深知其能,故而一直任用至今,再想回这年轻书生问的问题,只好摇头说道:“吏治本就是艰难繁复事,哪有简单有效的法子。不过若只求朝廷监管,自修德养,便奢求官场之上一片清明,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朝廷若加强监管力度,难道不能防治贪腐?”年轻书生皱着眉头,粗眉如椽挤作一堆,“就说今日那位礼部尚书郭攸之已然下狱,如果监察院前些年也如今次一般,科场的风气整会败坏成如今的模样。”
范闲其实在政治方面没有什么高见,但是骨子里却有些清谈不怕误国的糊涂劲儿,兴致一起,就接下话去:“若是监察院陈院长向郭攸之行贿,让他的子侄被录入头等之中,那你说谁去监管此事?”
年轻书生不以为然道:“自然还有陛下神目如电。”
范闲更加不以为然回道:“以一人治天下,哪里如此容易?”其实他清楚,皇帝一定还有暗中的手段在制衡独大的监察院,这种手段里甚至可能还包括父亲一直没有显露出来的力量,但是前世一些青涩的政治理念,让范闲对于皇帝这种工作一向有些嗤之以鼻,从来不认为将天下视作碗作肥肉的天子,会有那么个精神,会有那个闲心去理会官场之上所有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