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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十足的庆国皇宫之内,御书房内有一个清脆而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御书房的木门略开了一角,以方便通气,姚太监为首的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候在屋外,没有进去。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若若轻声读完了这篇文章,将书页合上,然后走到了御书房的一角,开始睁着眼睛发呆,她看着窗外面蓬勃的春树,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听说他们是往北方去了,北方有什么呢?难道传说中的神庙就在北方?听说极北之地终年冰雪,根本不是常人所能靠近的地方,哥哥现在好吗?
此时已是春末,距离上次宫变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时间,皇宫上下笼罩在一片和美的阳光之中,然而御书房内却一直保持着一股冰寒之意。庆国皇帝陛下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被,面色苍白,双眼有些无神,顺着范若若的目光,看着窗外的那些青树,不知为何,陛下的心里格外厌憎这些青树的存在,或许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春去秋来,万物更替,这种无法抵挡的自然准则。
“忧其君,忧其民……当年安之在北齐皇宫里冒了一句,最后被那小皇帝逼着写了一段,最终也只是无头无尾写了这么一段。”皇帝开口缓声说道:“朕只是不明白,能写出这种话来的小子,怎么却能做出如此无君无父的事情。”
过去了这么多久,庆国朝廷自然知道那位逆贼范闲早已经逃出了京都,而从北方传回来的情报,更准确地指出了范闲的下落。然而令南庆许多官员感到意外的是,范闲逃离京都,并没有投向北齐朝廷的怀抱,更意外的是,皇帝陛下似乎也只将怒意投注到了范闲的身上,并没有在庆国内部展开大清洗。
皇帝的双眼微眯,那些稀疏的眼睫毛就像是不祥的秋天破叶一般,耷拉在他皱纹越来越多的面庞上,他的目光掠过范若若的肩膀,忽然开口问道:“朕难道真不是一个好皇帝?”
这是一个很可悲的问题,一个很荒唐的问题,庆帝在龙椅上究竟做的如何,只是一个需要由历史来认可的问题,可是这位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却不知为何,格外需要获得某些人的认可。
当初他想将范闲软禁在京都内,也只是想借范闲的眼睛,告诉那些死去的人们,如今范闲反了,他习惯了问范若若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明显问了不止一次,因为范若若连头也未回,直接平静应道:“这不是臣女该回答的问题。”
御书房外忽然传来姚太监的声音:“宜贵妃到,晨郡主到……”
话音未落,宜贵妃和林婉儿二人便走了进来,很明显这段日子里,这两个女人来的次数并不少,皇帝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并没有开口训斥,更没有让她们滚出去,任凭他们来到软榻之旁,将自己的身体扶了起来。
林婉儿将软榻上的被褥全部换了,一面抹着额头上的细汗,一面笑着说道:“全是中州的新棉,绣工都是泉州那边最时兴的法子,您试试舒不舒服。”
宜贵妃则是从食盒里取出几样食料,小心翼翼地喂陛下进食,一面喂一面唠叨道:“这两天太阳不错,陛下也该出去走动走动。”
皇帝冷漠开口说道:“天天来,也不嫌烦,朕又不是不能动。”皇帝陛下的伤确实还没有好,甚至出乎范若若和太医院的意料,出奇的缠绵,或许真是人老了的缘故,若放在庆帝巅峰之时,再如何重的伤,只怕此时他早已回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