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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事……你轻驰来此自轻驰来此,为何御营中军副都统王德却刚刚才到外面?”胡寅继续坐在那里冷冷相询。“莫不是又有人为争功,刻意迟缓讯息?你以为元镇兄不在,就没有人敢向官家进言这等事了?”
“是我错了。”听到这里,韩世忠再也坐不住,竟然直接起身握住了对方双手,唯独力气太大,竟然把人家小胡御史给硬生生从椅子中提起身来。“若非胡宪司今日爱护,我险些犯下大错!还请胡宪司务必教教我,该如何将功补过?”
“这有何妨?”胡寅面色涨红,赶紧言道。“韩太尉是国家干城,只要主动向官家请罪,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
韩世忠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人家胡宪司的手。
而就在这时,眼看着已经中断的当街行刑要继续进行,下面一个等了半日还没死,反而听了一通乱七八糟话的丁进部下军官却是再难忍受,竟然当众奋力大呼:“韩太尉、胡宪司!两位务必饶我一命,若今日能活,我他日虽不敢言不爱钱,却再不敢临阵惜死了!”
韩世忠心情已变,闻言却没烦躁之态,反而一时正色:“你是何人?如何敢出此大言?!须知,你既求饶,便是又要惜死的样子!”
“我叫王权!”此人叩首于地,涕泗横流。“太尉容禀,在下不是不可死,而是不愿死而无鸣!我自幼习武,希望立功于疆场,只因区区丁进一废物连累,今日这般窝囊死在街上,如何能忍?”
韩世忠停了片刻,偷眼去瞅胡寅,见对方并无反应,这才忽然失笑:“如此,且看你将来到底惜命不惜命!”
言罢,这韩太尉彻底肃容,便持金牌改下军令,乃是赦免余众,封锁府库,安抚其余士卒,待王德引大军入镇,却又主动移交金牌,好生叮嘱,然后便在王夜叉几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邀请胡寅一起单骑向东,几乎孤身去面见赵官家。
待到行在,见了等到道旁的官家和众文武,居然尚未日落。
而韩世忠也依照胡寅的劝告,先是主动拱手请罪,将自己今日种种作为与小心思,还有胡寅的劝告一五一十说与赵官家来听。
对此,赵官家当然是喜上眉梢了……一来嘛,韩世忠言语中俨然已经说明他确实成功平定了朱皋镇的淮西贼主力;二来嘛,正所谓人不知足,之前整个御营就没有能打仗的,有一个韩世忠能打仗他自然倚仗为腰胆,现在若是还能听劝,稍微严肃军纪,改改那些乱七八糟惹人嫌的毛病,那当然更加无话可说。
而赵官家欣喜之余,也是按照原计划将丁进部尽数划归韩世忠统帅外,还专门下令将缴获的所有金器尽数赏赐给了对方,书籍则全部赏赐给了今日同样让人惊喜的胡寅,白银赏赐给行在文武补发俸禄云云……
总之,到此为止,丁进之乱虽然稍有波折,但到底是一日而平,且还有近来日益跋扈无状的韩世忠主动检讨,那赵官家以下,行在众人也自然都纷纷释然起来。
“如此,诸位可还有别的言语?”夕阳之下的淮河畔,赵玖环顾左右,只觉浑身泰然。
“臣殿中侍御史胡寅,尚有一份弹劾札子!只是今日仓促,未及成文,还请官家许臣口述!”就在这时,居然是今日主角一般的胡寅再度生事。“此事早怀于臣腹中,只是之前为御前近臣不好擅言是非,今日为御史,却不得不言了!”
“胡卿请说。”赵玖自然没理由拒绝,因为正如对方所言,人家已经是御史了嘛。
“臣弹劾御史中丞张浚近日有两大过!”胡寅一开口便引得行在上下众人目瞪口呆。“其一,因为知道官家爱护韩太尉,所以行军途中负责整肃两岸军纪的张宪台屡屡包庇韩太尉的御营左军,而严苛御营中军,以至于淮北百姓深受其扰,淮南军心屡屡怀怨!”
赵玖看了看可能是第一次在自己身前显出慌乱之态的张浚,莫名的居然也有了一丝慌乱之意。
“其二,张浚仗着圣眷,自称心腹,又因为举荐用人无不允许,近日屡屡有荒唐之举,其人包中自带一白本,携木炭,遇中意之人,便轻易书姓名来历于本上,然后必然口呼与你好差遣,至于行在上下皆呼‘升官本’!”胡寅说到这里,愤然之意彻底显露。“官家,臣不是弹劾张浚借举荐之名,勾连结党,使人只知有宪台,而不知有陛下。因为臣素知其人轻佻冒失,有此举止,只是大胜之后,行在处处浮躁,此人在外,性格使之然罢了。但关键在于,堂堂国家选才,哪能如此轻佻?整日抱着一个本本,到处记下别人的好处坏处,然后以此来决断人家前途,这是正经人做的事吗?!”
道旁御前,一时鸦雀无声,被自己心腹兄弟加下属弹劾了的张浚本想免冠请罪,听到最后却反而不敢上前认罪了。
而赵官家可能是被夕阳直射,以至于额头虚汗迭出,面色绯红不定……隔了许久,方才扭捏去问身侧杨沂中:“丁进尚在吃饭吗?”
杨沂中毫不迟疑,即刻出列,严肃拱手做答:“正要官家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