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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赵官家和吕枢相的权威已经在下降中了。
“官家。”
果然,跟过来的殿中侍御史李光本能向前,且言语恳切。“军事上的事情臣不知道,但臣以为,从长远计,还是去襄阳妥当些……一旦去了襄阳,以南阳之坚固和襄阳之必取,方能使金人失措。”
“焉能弃南阳而走?”胡寅怒发冲冠。
“南阳城坚砲利,何谈弃?”李光对待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浑然不惧。
“若去南阳,官家安全谁来保证?”刘子羽此时居然跟胡寅站到了统一立场。“万骑奔袭下,谁能当之?”
“让本就在城东的王德率本部随张景一起护送,这就有一万精锐御营大军,再让屯驻穰县(邓州前州治)的辛企宗(二辛)前来接应,这样就有一万六七千兵马。如此军势,再加上王夜叉的武勇,沿途河网密布迟滞,足可保官家太平。”说话的是中书舍人范宗尹,这是最近李光、李若朴二人新近寻到的战友,是今日殿上辩论时襄阳派的中坚。
“范舍人!”刘子羽本在气头上,闻言干脆坏了规矩。“足下是襄阳邓城人!当然想让官家去襄阳,你是巴不得就让官家干脆一直留在襄阳建都吧?!”
“我是为私心吗?!”范宗尹也是勃然大怒。“待到天热,金军撤走,官家自可回銮南阳……倒是你刘参军,官家将枢密院军事参谋之事尽数托付与你,事情到了眼下局面,你有什么话可说?韩世忠为何会中伏?王彦、马皋、岳飞的事情有没有疏漏?!而且开战前全军空耗等待近月,继而轻敌,以至于张资政被突袭身亡,此事……”
“此事如何?”
“此事难道与你刻意忽略五马山义军无关吗?”才三十岁的范宗尹也是被逼急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马扩马总管当日是因谁刚愎自用,关入真定府牢中的?”
刘子羽头疼欲裂:“如此说来,我便有私心了?”
范宗尹刚要说话,忽然间,还穿着上午红袍的赵官家面无表情,双手撑开双肘、扶着腰中牛皮带,直接从二人中间走过,然后一言不发下城去了。
城上两拨人登时冷场,却是各自勉力收声,随之散去。
回到行宫,赵官家也并未再做讨论,而是直接用饭,然后往后宫歇息。
唯独其人明显心烦意乱,压力巨大,吴瑜见状,倒是想主动安慰。可她年纪有限,根本不知道事情根本,说来说去也只能说让城中大臣皆是贤良之辈,官家当广开言路,有问题多与这些人商量云云……
殊不知,赵官家一半是忧虑于局势,一半却正是被这些‘贤良之辈’给逼的。
如此宽慰,哪里有用?
不过,好在吴瑜也看到了赵玖愈发不耐,该说的说完便不再多言……
当晚无言,睡到二更时分,忽然间,有人主动拍门,将官家惊醒!而上一次拍门,还是吕颐浩私下进言。
而赵玖恍恍惚惚起床,允许蓝珪、冯益进入,二人却说是杨沂中、陈规、吕好问求见,不免疑惑。
且说,杨沂中和刘晏轮番在晚间接替梁红玉承担行宫坊宫禁,吕好问和吕颐浩也轮番在前殿侧室休息值守,而今晚正是杨沂中与吕好问执勤,那么无论出什么事情,都必然要此经二人之手,所以称不上‘求见’。但负责城防的陈规此时到来,那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是城外金军夜袭?
没听到动静啊?
要么是城防出了什么岔子?
不过,这种胡思乱想很快就被终结了,陈规、杨沂中、吕好问都不是真正的求见者。真正求见赵官家的,乃是一个离开南阳十余日复又折返的年轻官员——杜充次子杜岩。
他骑快马连夜赶来,自然要惊动陈规了。
“官家!”
在要求只能有侍卫相伴之后,殿后走廊上,满身狼藉,神色恍惚的杜岩俯身下拜,就在身后杨沂中的目视之下,对着赵官家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臣、臣父与、与金人右副元帅挞懒交通……相约不战!”
此言既出,原本小心防备的杨沂中先目瞪口呆起来,而杜岩却也如泄了气一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无言语。
但出乎意料,赵官家居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非要细细来说的话,却也有几分释然之意,实际上赵玖此时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和开战前那一阵子相似的微妙心态,并且想起了开战前时他自己的那个想法——大浪扑天,泥沙俱下。
天气依然寒冷,而空气凝固了半刻钟后,赵玖方才面无表情开口询问:“如此说来,岳飞跟王彦、马皋并无攻讦对立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