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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内、汴河以北,相国寺旁,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的昔日内城繁华之地,一处酒楼之上,有人从临街窗口探出头来,却是能遥遥望见有骑士从御街上飞驰往来。“这是今日第几队了?还都是从南面过来?”
“天知道……”杯盘狼藉的桌前,做答的乃是中书舍人范宗尹,其人闻言失笑。“昔日大宋东京,如今却已经是北面国门了,而既然是北面国门,那消息自然都是从南面来,泰发兄(李光)何必在意?”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实际上,范宗尹说完之后,在座几人,如户部尚书林杞、殿中侍御史李光、翰林学士李若朴等都只能苦笑而已。
“可惜,枢密院中并无相识之人……”最老成的林杞苦笑完之后第一个捻须出言。“否则多少能知道是不是东南叛乱军情,我们这也是担心则乱。”
“昔日在南阳时,我曾与万俟元忠结交过……”从窗户那里转过神来的李光有些为难的答道。“但这人经此一番随驾的功劳,自恃有了根底,在河阴时便开始跳脱起来,来了东京后,更是屡屡与宗室、外戚结交,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我便与他断了往来。”
“他这是以近臣自居的意思。”林杞对道。“倒不好擅自说人家是什么品性。不过,断了也就断了吧,也是老夫多嘴……”
“刘子羽是名臣之后,又素来持身颇正,若想寻个枢密院中的人物,何妨与他联络一番?”范宗尹若有所思。
“刘子羽未必会来……”李光情知对方是想说刘子羽背后有一个巴蜀大员、官家心腹,却是摇头不止。
“非是此意。”林杞继续捻须摇头。“老夫是说,眼下这个局面,知道不知道军情,枢密院中有没有相知的人物,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错。”李光也跟着醒悟过来。“眼下这个局势,非得是宰执大臣直接出面,方才有用。”
言至此处,座中众人齐齐看向了最年轻的范宗尹。
而范宗尹终于也严肃摇头:“不瞒诸位,我昨日确实去问了一问,许相公大概是愿意帮李公相说话的,汪相公那里我根本没去,至于都省吕相公……”
“吕相公怎么说?”林杞不由严肃起来。
“吕相公说,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宰执能定的,还是要看官家心意和两位相公自己的姿态……”范宗尹正色答道。
“其实是有道理的。”酒楼上稍微安静了片刻后,还是林杞叹了一叹。“我们也不过是瞎忙罢了,但又不得不忙。”
众人彻底黯然。
且说,这几人今日于百忙中聚在一起,乃是为了东京城内最近起的一番风波……要知道,在军队人事大略做好了安排之后,宰执的名分便是头等大事,而果然不出大家所料,吕颐浩后来居上,以当日守南阳,并劝官家御驾亲征的功劳,成功越过了汪伯彦,晋身枢密使,一回东京就成为了正式的西府大相公。
不过,同样是正经大相公,这吕大相公跟吕大相公可是不一样的。
吕颐浩这才刚刚当上了枢密使,便开始大权独揽,将枢密院的事务尽数揽到身上。
西府中若有官吏敢违逆于他,他便当场甩脸,轻则罚俸,重则撵出西府,至于军务人事,凡有对他不敬者、失礼者,必然也会直接受惩,从韩世忠到御营中军的寻常统制,再到各部尚书,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而且绝无隔夜报仇的习惯。
于是,上下一时悚然,而汪伯彦这个枢密副使也被顺势架空。
但这还不算,因为有官家传条子给四相公议事的传统……也就是当甩手掌柜的意思了……所以很多大事都只是往宣德楼后面的皇城中寻蓝大官报个备,四位相公便会在宣德楼右掖门前,原尚书省、现在的都省加枢密院所在之地议论妥当。
然而,自从有了枢密使身份以后,这位吕枢相动辄便会在四相会议中直接以事关军务为由,将很多事情强行划到枢密院这边来,最后自然是由他处置。
四位相公,汪枢相是个副手,天然矮了一头,都省吕相公是正经首相,却又是个不敢争的,许景衡倒是敢争,却因为东西两府的分组定式,根本越不过吕好问说话,所以这吕颐浩非但掌握了枢密院,而且渐渐压倒了其余三位相公,颇有大权独揽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