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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尧山大战后的第三日,也就是六月初,随着雨水停息,战局也迅速往全线平息这个方向发展不停。
不知道是确定完颜兀术逃到了河东还是确定南线残兵被围歼,失去了主帅的金军再不迟疑,直接在完颜活女与完颜拔离速的带领下大踏步北走,然后依次放弃了鄜城、北洛水河口大营,继而眼瞅着整个丹州、鄜州也要扔掉……
对此,宋军军事统帅吴玠不敢怠慢,即刻派遣部队多路出击,小心翼翼收复失地之余也对尚有相当战力的金军主力进行了监视与防范,便是他本人也移动到了坊州进行下一步指挥。
而很快,随着部队分批北上,再加上大部分伤员向后方渭水平原转移,辎重被分散,尧山大营这里便不再是一个重兵集结之地了。
但是,因为赵官家的龙纛一直在此处飘扬,此地依然是天下瞩目之所在,更是关西真正的心脏。
一连数日,赵宋天子赵玖、关西使相宇文虚中、巴蜀五路转运使张浚、原陕北三路实际上的负责人胡寅,还有翰林学士林景默、枢密院都承旨刘子羽领着一众西行近臣,全在此处停驻。
其中赵官家是不管其他事的,数日之内,他只是在祭祀亡者,誊抄战死名录,对战死者进行大规模恩荫、分封,关中诸多军国重事还是原关西三大员外加随行近臣一并合力处置。
而这里,就不得不专门说一句了,此战着实惨烈。
其实,在娄室发动突击之前,双方的伤亡都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正常的比例之上,披甲部队的交战激烈归激烈,减员归减员,但双方想要彻底了断对方一名披甲武士也都要费尽气力。可是,当娄室发起突击后,焦文通部、李永奇部、熙河路、秦凤路的部队却遭遇到了真真正正的当面击溃与肆意屠杀,再加上崩溃后的大规模踩踏,两路四部兵马可谓是死伤累累……到最后,作为战胜方,收得尸首居然不下一万具,残疾、伤重不能再从军者怕是也不下这个数。
十万之众,一战没了两万!
再加上阵亡的高级将领,若非最后成功斩杀了完颜娄室,生擒了韩常,并尽量围歼了完颜兀术的部队,怕是一场胜利也显得勉强。
而如此惨烈的战况,战后收拾自然不免慎重而繁重。
但是,这还不算,随着战事退潮不止,很快就有另外一个其实很多人早有预料,却注定要引起朝野震动的讯息传来。
话说,完颜兀术据说是乘木蛟渡黄河抵达河中府后,不顾一切地做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他本人丝毫不停,即刻从小路往壶关进发,去追赶自己之前分出的两万金军……此事暂且不提;
另一件却是临行前连夜催促自己兄长三太子讹里朵迅速下令撤回了洛阳部众,这使得李彦仙尝试性的动作不免落空,而随着阿里与讹鲁补二将的撤离,洛阳战况被彻底揭开,有些事情也终于坦露在外了——枢相汪伯彦被证实在洛阳城破后自焚于废都旧殿之中。
这不是靖康之后死掉的第一个宰执级别的人物,却是靖康后第一个殉国的宰执,其意义不言自明。
到此为止,宋金两军只有河北战场尚有可论之处,其余俱皆渐渐往战前战线归拢起来。
而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六月中旬,早已经有所准备的都省副相许景衡日夜兼程,走黄河南岸大道,来到了关中,来到了尧山。
宇文虚中等关西大员出营十余里相接,双方交谈不止,待到营中,已然是中午时分。而入得营来,不待休整,这位都省相公便来求见赵宋官家。
双方见礼完毕,并未提及他事,而是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再由赵玖问了下东京情况而已。
“好教官家晓得。”军营后方临山的凉棚之下,许景衡捧着加了盐的温茶坐在赵官家身侧,闻言也是放下茶水,颇显感慨。“东京此番乃是有惊无险……”
“怎么说?”
坐在凉棚下的赵玖早早停下了身前几案上文书,专程侧身而对,算是对许景衡与他身后的东京留守诸文武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先是大名府挞懒拥兵数万,一时异动,似有从下游渡河与伪齐联兵之意,而彼时御营后军未至,御营前军战线极长,京中一时惶恐……”
“咱们布置好了防线,以挞懒那人的性情如何敢来硬拼?”赵玖嗤笑相对。“便是伪齐那边眼下几个当家的人也不敢轻动的,而刘豫一个人,即便存了与儿子复仇的心思也不敢同时违逆上下出兵的。”
“岳鹏举也是这般说的。”许景衡笑道。“而且也是那时提出来要渡河北上,反将一军的……”
“此事彼时在东京城内可有阻碍?”
“自然是有的。”许景衡正色相对。“但被吕相公压了下去……吕相公说,事情要分轻重,官家在关西才是真正的根本,岳鹏举此番作为,但能有丝毫牵扯河东金军效果,便可为之。”
“吕相公不负朕,都省也不负朕。”赵玖一声叹气。“还有汪相公,也没有负朕……”
许景衡稍微沉默了一下。
“怎么?”赵玖立即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有几件近来的事情要与官家说……”许景衡愈发肃穆。“御营后军都统杨老太尉为极速进军来援东京,至东京后便一病难为,金军从洛阳撤走,也就是臣出发之前那日夜间,他便离世了。”
赵玖也沉默了一下。
“还有洛阳守将之一,大小翟中的大翟翟兴,在金军撤离之时,自将部属交与其弟,然后率少部出汜水关追击,最后死于黄河畔。”
“他这是觉得有愧,在偿命……没必要的。”
“是……”
“翟氏兵马皆是族中子弟兵,稍作特例,让其子翟琮袭其职……还有吗?”
“还有,刚刚说到岳鹏举渡河北进之事,当时是那么说,但现在看来,洛阳失陷,还有汪相公殉国一事,杨老太尉病死一事,与御营前军北进未必没有关系,便是牵扯二字,似乎也稍显不足……”许景衡继续严肃以对。“毕竟,河东金军此役不还是有足足两万从龙门来了吗?听说差点对决战胜负有了动摇。便是东京城的安稳,也多亏是御营后军及时赶到,分兵封堵了嵩山与汜水关的缘故。所以,臣来此之前,京中振奋于陛下大胜之余,舆论隐约有以汪相公、杨太尉之事问罪岳鹏举,乃至于吕相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