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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
“不瞒枢相。”
天气晴朗,湖畔草长莺飞,碧波沁人,而岳飞瞥了一眼这满目春景后方才继续解释道。“黄佐那边,末将在今年年初便已经有了把握,只从军事而言,本可在年初即刻用兵,了结此战的。但江南春日来的极快,也就是那时,从湖南各地开始,这洞庭湖周边便开始陆续春耕了,官府辖地内在春耕,叛军占领的地方也在春耕,而且因为叛军均贫富、分田地的缘故,湖南湖西各处,春耕的规模与面积似乎比官府辖地还要兴盛几分……这是乱中难得的景象。”
张浚立在马上,自湖上转向身后,此时这位帝国枢相方才第一次注意到湖边稼穑丰茂,水田叠叠,一望无际,虽然因为经行大军无人出来打理,但春雨之后,却是天然一片盛景。
而再细细瞧去,只见御营前军部众也明显在小心行军,所有人都沿湖畔、田埂行军,并无人敢踩踏青苗,也是愈发震动。
“其实,末将如何不晓得周围官府长吏们的难处?叛乱延续半载,人口逃逸、抛荒严重,数万大军在此盘踞,更是让当地供给艰难,地方长官长吏们有怨气是正常的。唯独末将以为,湖北官府辖地的百姓是百姓,湖南湖西叛军辖地的百姓也迟早还是大宋百姓,北面官府辖地的春耕不可耽误,南面叛军境内的春耕也不该耽误。”
岳飞今日言语不停,竟胜过数日来与张浚言语的总和了,可见他心中对那些弹劾、指责总还是有些郁郁的。
“末将若彼时用兵,大概中枢与地方上的官吏,外加湖北百姓都会高兴,但湖南湖西百姓又该如何?他们真敢在两军交战时出来插秧?届时末将扔下此处,拿了军功走人,谁又来管他们将来沦为雇工、乃至于继续去做湖匪呢?所以末将才稍作拖延,决心等到春耕插秧之后,再抢在春汛水涨之前,以作结果,却不料枢相已然南下……此事,还望枢相海涵。”
张浚在马上面红耳赤,几度想下来握住此人双手,称赞对方‘国之栋梁’、‘有此帅臣实乃天子之福、国家之幸’,但其人想到之前马伸、席益二人的言之凿凿,想到自己数次凛然指斥身前之人,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哪里能去做这般姿态呢?
部队进发不停,这日晚间,前军来报,有人从沅江城内逃出,说是杨幺已经进入了沅江县城,而且要求钟相父子随他一起乘船入湖暂避一二,却遭拒绝。
但是,这个情报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此时,即便是杨幺与钟相父子出城也只会被拼命追上隔绝城池与洞庭湖的宋军给截住。
且说,岳飞从一开始便知道,挨着湖的水寨与不挨着湖的城池,对于叛军而言是生死两条路,通着大湖的水寨才是官军最畏惧的东西,城池反而是官军随时可以夺走的囊中之物;而且他还知道,杨幺与钟相父子这两组领袖,对于叛军而言也是生死两条,杨幺才是在叛乱中脱颖而出的真正领袖,后者只是精神领袖罢了。
然而,这位什么都知道的平叛帅臣却一直装作什么不知道,只是兀自将叛军往死路上赶而已。
其实,叛军不是没有生路,杨幺白日败后,不用管钟相父子和什么城池,直接一头钻入湖中,神仙也拿他不下,而一日拿他不下,便是此番叛乱一时平了,将来以此人的威望和能耐,也必然能倚靠着强大的巫道基础与地方人心再起。
但问题在于,叛军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城池是强大的,水寨是弱小的……甚至连杨幺自己,在湖北被岳飞击败以后,都以为大圣爷爷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很无奈了。
回到眼前,岳飞出兵第五日,外围扫荡工作与湖南地区的水寨拔除工作且不提,杨幺与钟相被团团包围在了沅江县城。
城外兵马,一半是朝廷官军,一半是刚刚降服的叛军,钟相和杨幺到此为止,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忽然间落到眼下这种场景……当然了,楚王殿下对上四面楚歌素来是官配,大圣爷爷想来也是知道的。
上午时分,岳飞婉拒了诸降军请战、请为说客的种种要求,只以连日作战辛苦为由,让这些人安心观战。而等到下午时分,这位节帅尽发本部官军,以极为简陋的撞木、云梯、绳索,还有区区几个油布包裹的火药包为装备,发起了全面的攻城战。
城内叛军皆是‘楚王’钟相的亲信,其中八成都未上过战场,而本就不怎么高大的城墙更是在钟相于城内营造宫室时被挖走了许多建筑材料。
故此,御营前军万余众一拥而上,负土填沟,弓弩压制,攀墙先登,沅江县城几乎是一鼓而破,周围围观的降服叛军只能咋舌于官军之强大,感慨于自己幸亏选择了投降。
毕竟,如此城池都只是一股而下,自家那破破烂烂的水寨,又怎么可能抵挡的住如此强大的官军呢?
强弱之分,一目了然。
PS:黄佐应该就是说岳里面王佐的原型。
‘以王师击水寇为难,以水寇击水寇为易’是历史上岳飞对张浚做解释的原话。
除是飞来的梗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洞庭湖上杨幺的,其实是五岭叛乱中的典故,跟杨幺应该无关……但说岳以及很多文人笔记把很多典故糅杂在一起,让人根本分不清楚。历史上岳飞面对的是已经发展了六年的洞庭湖义军,书里面是还不到一年,连个大船都来不及造,实力上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