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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真的没法子去深究……忽然醒悟了,出于本能与冲动喊破了,但很快就会沉默,然后不得不将一些东西藏在心底。
真把人唤来问,问一个是朝廷官军杀的丈夫,再问一个是抗金义军杀了自己父兄把自己抢走的……怎么跟人交代?
“但这件事情也不能这么作罢。”
依旧鸦雀无声的无名石亭里,赵玖面色不变,直接翻到这最后一本册子的末尾,画押签名,然后继续扭头相对杨沂中。“朕要知道东京城内妓女的大略数量与分布,且去问一问的吧?”
杨沂中终于俯首称是,并飞也似的逃走了。
“此事暂时这么处置……但须给这些连名字都找不到的人一个说法。”赵玖合上名册,复又面无表情看向身前几位宰执。“弄个无名义烈碑如何?死了成百上千万人,总该有个碑的。”
“现在不妥。”又是吕好问,这让赵鼎、张浚二人增添了另一种羞耻感。“官家,此时距离中秋就几日了,来不及做大碑的,若立小碑不免敷衍。何况,如今只是转守为攻,是为了稳定人心而为,不是真正祭奠的时候,待北伐之后,收复两河、平定燕云,金瓯重建之时,再起大碑何妨?”
“总是要有的。”赵玖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但吕相公所言也有理,先定制个显眼的大的空白牌位吧,礼部安排一下,务必居中安置!”
已经略觉口腔干涩的翟汝文赶紧应声。
“今日便这般吧,有事过几日再说!”交代完了这一点,状若无事的赵玖挥手示意,乃是要屏退众人的意思。
吕好问以下,所有人一起拱手行礼,也都和杨沂中一般不做耽搁,匆匆而走。
且不提赵官家撵走群臣后是何心情,也不说杨沂中得了个这般差事要如何处置,只说群臣转出石亭几十步外,便再度分流,近臣们往后宫鱼塘不远处、迎阳门内景福宫背面的厢房中而去……那里是他们在后宫执勤的正经公房,此时虽然躲开官家,但身为近臣却终究是要在此处候命的;而吕好问以下的那些宰执重臣,乃是乘着夕阳向西出临华门,再转向南面,缓缓归去。
“吕公相是真相公。”
一路上,众人无丝毫言语,但走了一半,将过宜佑门时,赵鼎却忽然开口感慨,引得周围人纷纷微怔。“刚刚若非是吕公相,我等几乎要无法。”
“确系如此。”李光也感慨了一声,素来喜欢在这种场合抗辩的他刚刚根本就是整个人陷入一种虚脱姿态,想反驳无法反驳,想阻止无力阻止,只让他羞惭入地。
“什么真相公假相公,都是被逼的……”吕好问抄手走在最前面,闻言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又转回来边走边缓缓说道。“跟官家一般,被逼到这个位置上,不想做也得做,不想说也得说。不过说句实在话,若是赵相公能先说了,我何必再说?正若我们能先说了,其实官家也未必要说那种话的。”
赵鼎半是尴尬,半是无奈:“有些事情真的是想不到的。”
这是天大的实话,其实看今日赵官家的反应,也是忽然想到,纯属意外,所以吕好问只是微微摇头,便继续向前。
但不知为何,临到宜佑门前,他却又忽然驻足,继而引得所有人一起驻足。
“赵相公,你今年多大?”吕好问转过身来,正色相询。
“四十七。”赵鼎心下警醒,却又应声而对。
吕好问点点头复又看向张浚:“张相公呢?”
“三十五。”张浚有些猝不及防。
“刘相公?”
“四十九。”刘汲赶紧做答。
“陈相公。”
“老夫快六十了。”陈规捻须感慨。“承蒙官家恩遇,只三载前,此生未曾想能位列宰执。”
吕好问懒得理会陈规,只是继续询问:“李公?”
“五十三。”李光也不敢怠慢。
“我快七十了。”吕好问微微点头,肃然而对。“宰执里,除了张相公年轻些,其余都还算稳重,便是陈尚书、翟尚书也都如此……但诸位知不知道关西那几位是什么年纪?”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张浚心下警惕外其余人都若有所思。
胡寅、刘子羽、林景默,这三人的具体年纪未必一时清楚无误,但绝对都比赵鼎要小,而且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