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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节度说笑了。”薛元礼沉默片刻,终于失笑。“正是为了不使国主、首都有失,方才有在下之前种种条件……莫非岳节度以为,我们大白高国的君臣竟然如贵国一般,毫无韧性与气节吗?兴庆府粮草充足,丁壮十万,足可守数月,且待晋王察哥率勤王大军归来,内外夹击,届时将岳节度留在城中做客。”
话至于此,岳飞甚至连耶律大石都懒得提起,便直接在座中抬手送客。
两侧自有甲士下去,将薛元礼推了回去,却也没有扣留与斩杀,乃是任其走到城下,复又坐上箩筐,回到兴庆府城内去了。
一次插曲,虽然显得有些奇怪,却根本没有影响大局。而得益于西夏皇宫所使用的上好木料,不到中午,粗糙的云梯与撞木便已经妥当,与此同时,城池外围,已经发生了大量的非接触战斗……各部宋军设置攻城阵地之余,早已经开始了全线试探,俨然是所有人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然,此时此刻,谁也不可能猜到,此战头功将会是谁捞到。不过,诸将之中,此时看起来距离破城首功最远的却似乎早有定论,正是御营骑军副都统李世辅。
话说,这名绥德出身的党项族将领,麾下多是横山一带出身的蕃骑,他们跟昨日那一战的对手相比,只是汉化更多,装备更好,然后多了一年多的军事训练而已,本身并不适合攻城。
而且有些事情,大家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李世辅年纪轻轻就是御营副都统,而且是特例袭了开国公,再加上他们父子在尧山一战的表现,也不可能有人公开怀疑他们的忠诚。
照理说,此人应该是天下有数的前途大好之辈。
然而,那只是照理说。谁都知道,朝廷上下、御营内外,多还是在意他党项族身份的,甚至此战前,还有人建议不要让李世辅随行,以防他反复,以至于酿成大祸。便是李世辅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有心淡化自己党项身份,可偏偏官家看重他的正是他党项贵种的身份,能够控制招揽蕃骑的能耐。所以,反而无奈。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从眼前而论,党项族的身份还是给李世辅带来了切实的好处,他率蕃骑去兴庆府外围监视、侦查,城外本地僧俗贫富,倒是安生了许多,询问起城内情况,城外主要路口,也没有多少抗拒。
不过,这些不能影响他不能参与攻城的事实。
其实,他率部在绕城侦查途中,上来就发现了城西唐渠断水的情况,然后赶紧派人去向两个主要的水门去侦查。只是很可惜,西夏人并不糊涂,两个主要水门既然暴露了出来,如何不会防备?蕃骑看的清楚,杂物、砖石在水门后堆砌的严严实实,将两个水门整个内外堵塞严密,而且上头依旧屯有民兵弓手防备。
见此形状,原本兴奋一时的李世辅一面去让人汇报给主帅岳飞,一面却又不免有些失落,干脆绝了此战攻城立功的心思,一心一意守好外围,准备等战后捕漏。
回到眼下,中午时分,李世辅安排好本部蕃骑后,便率本部两三百众,在城池更外围兜兜转转起来。说是视察,倒不如说是亲自整肃军纪,防止本部这些只做了两年御营兵的蕃骑一时忍耐不住,在素来讲究的岳节度身前给自己招祸。
“怎么回事?”行到城南一处,李世辅遥遥看到百十男女跪在路边一处寺庙前,更有几个和尚与自家部属在旁交谈议论,当即勒马向前质问。
“都统!”为首蕃骑赶紧回报。“这家寺庙藏了许多人,见到我们便想跑,被我们堵住了。”
“大王。”和尚看到来了说话管事的,赶紧上前解释。“这都是昨晚城中逃出来的百姓、商人,因为素来与俺们庙中相熟,所以昨夜躲在此处,并无细作……还望大王看在佛祖面上,宽纵则个,贫僧也愿意将他们带回寺中,然后请大王派兵看管,待战事结束,再放他们离去。”
李世辅微微皱眉,复又朝那些难民去看,只见这些人确系多是老幼妇孺皆有,少部分领头的,也多是白白胖胖的‘员外’,心中不免有些不耐,再加上此时战事已经要开打,却是直接在马上出言:
“你们几个有随我父亲来过兴庆府见过李乾顺的,稍微辨认一下,只要不是李乾顺父子,就不要多事了……如今大局将定,翻不出天的。”
几名亲卫闻言赶紧上前,辨认询问。
但正如所料,这些人基本上是城内的所谓机灵人,既有商贩,也有巫师,还有一些底层官吏,多是从昨晚败军回城的空档中敏锐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乘夜出逃的。只不过,动身到底偏晚一些,虽然出城,却不晓的宋军来势汹汹到什么程度,居然选择在城外寄宿寺庙,这才被李世辅的轻骑兵给兜住了。而问这些人城内守军情况,城池漏洞,也几乎白问,不是说他们不愿意说,而是因为宋军来的太突然,三日前才忽然惊动,两日前才有了确切流言,昨日晚上才忽然封城。
这种情况下,便是神仙也不能提供有用情报。
于是乎,看了许多人,眼看着没有跟李乾顺相貌相仿的人,而几个孩子跟西夏太子差不多大……虽然估计九成九不是……却也跟寺庙和尚定了君子约定,让这几家人暂时放在寺庙看管,战后确定身份后再放行。
至于其余人等,随着东面鼓声隆隆,战事似乎已经要开始,李世辅不耐之色更加明显,便干脆抬手示意,要将剩下人全部放走。
众难民领头本都是机灵人,更有和尚们在此,于是自然纷纷聚拢过来,然后于庙前朝李世辅叩首拜谢。
李世辅早已不耐,大约挥了下手,便直接转身上马,不过,就在其人上马之时,忽然福至心灵,复又扭头相顾一人:
“水门不是早早堵上了吗?你这人为何一家几口衣服上皆是水渍?是怎么出来的?”
那明显是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自家妻儿,倒也没敢隐瞒:“好让宋国大王知道,唐渠分支极多,穿城水门不止一处,水才断了两日,城北两个大水门全露出来了,自然早早堵住了,可别处水门因为门下平素处置的比较深深,尚有水存在里面,也无人去清理,更无人去堵……俺昨夜全家动身时,已经封城,幸好俺父子擅长水性,便寻到一处水门从里面接替带着妻女,这才给潜出来了。”
李世辅心中乱跳,赶紧连番再问:“那水门是何情状,水有多深?门有多宽?在何方位?如何能潜过去?”
那人同样惊惶起来,但终究不敢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