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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御史都能来亲自等,我一个堂官又如何不能来?”陈公辅随口而应,还是那个洒脱性情。“再说了,你看这满院子绯绿,何曾少你我二人?”
“也是。”李经也望着满院官吏微微叹气。“与其说是这么多人屈尊,倒不如说是如今邸报的分量早就不是一个鸿胪寺下属杂务可比的了……陈公,吏部就没说法吗?”
“当然有说法。”陈公辅坦诚以对。“但都被都省驳斥下来了,想来是官家抓的紧,不好干涉,且认定了胡铨这人好用。”
“若是这般。”李经扶着膝盖若有所思。“应该是过两年,等胡铨资历到了,渐渐将邸报扶成司,再升到监……总不至于是部……只是这等要害位置,常年握于一人之手未免会有些私人倾向掺杂其中。”
“官家正是要借胡铨的私人倾向来掌握邸报。”陈公辅依然有一说一,言语耿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北伐成功之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就好像几位宰执一般,赵相公固翼实后,张相公一往无前……”
李经终于沉默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苦笑以对:“陈公也知道这两句话了吗?”
“虽然不知道今日邸报要说什么,但这两句话却早就传遍了。”陈公辅也跟着笑道。“张相公可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便是叔易不也是因为张枢相做的暗示才早早来此等着看个究竟吗?”
李经沉默了一下,没有应声。
陈公辅笑了一下,也转而看向了院中。
话说,随着时间越来越逼近傍晚,越来越多的官员纷纷涌入邸报院中,正等待着今日做足了气势的邸报版印出来……和以往不同,如今的邸报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版印作坊,除去一些特定增刊外,每旬都会有一次专门的汇总版印,整整齐齐十六张纸,将一旬的讯息汇集起来,进行大规模版印,以减少成本。
不过,这种版印之前因为有校对、排版、刻版的存在,少不了各种讯息被提前透漏,也就不大可能出现今日这种现象。
而这一次,委实是有缘由的:
首先,当然是张浚张德远的大嘴巴子……这厮那天给赵官家讲了自己的《水浒传》读后感后,得到了一个一往无前的评语,实在是忍不住,所以,在整个二月间,张相公已经通过各种正式非正式的场合把官家给他的这个评语透露出去了几十遍。
对应的,大家也大概知道了,张相公似乎是弄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君臣奏对,弄了一个大新闻,只是官家有言语,一时不好透露而已。
随即,在场的其余几位相公,还有御史中丞李光、开封府尹阎孝忠,以及许多当时在场的近臣,都大约验证了这个消息……而且几乎所有人也都表示,官家应该是有了明确指示,要等推行桑基鱼塘做村屯公产这件事进入正轨后,才会通过邸报将张相公的奏对给刊登出来。
最后,终于到了二月底,眼看着三月初一的邸报要出来,非但参与校对的太学生不许私自离去传讯,便是宫中都派出了御前班直看守版印房,而这些动作也反过来验证了之前那些说法——张相公真就搞了个大新闻!
“应该早就印好了。”目光从几名全副武装的御前班直身上扫过,须发花白的陈公辅回头相对自己身前的李经。“只是胡铨这厮故意在拖时间罢了……”
“他能拖到几时?”年不过三旬有余的李经看了看天色,冷笑以对。
而陈公辅闻得此言,微微心动,却忽然转了话题:“叔易如今也是绯袍了。”
李经微微一怔,旋即再笑:“全赖官家恩典。”
“这倒也是。”陈公辅点点头,然后忽然再问。“既如此,可有外放一任州府的打算?”
李经心中一惊,张口欲对,但心下百转,终究只能无言以对。
陈公辅看到对方反应,心下醒悟,却并不追问,只是静待邸报放出。
话说,二人最后这几句话,看似寥寥,却是真正说到了李经眼下的痛处。
须知道,御史台改制前只有一个紫袍一个绯袍,分别是御史中丞与侍御史知杂事……前者是事实上的台长,后者是事实上的副台长,只是不长设而已……其余全部是绿袍。
不过众所周知,如今在位的建炎天子在某些方面素来是大方的,自从他移驾南阳后,大宋朝廷一直在往名实相符这个方向进行断断续续的官制改革,放到御史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御史中丞提到正三品不说,以往的侍御史知杂事这个职务也被直接取消,变成了正经的御史台少丞,为从三品,也是紫袍。
正所谓水涨船高,随之而来的,是侍御史被直接提为正五品,着绯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