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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就一人?”赵玖哂笑道。“自诩道学名士,主张与民生息,不畏权势,所谓内里便是主张议和的,东南多得是,只是说王次翁胆子大些,以至于曹泳这里能直接确定是此人给了钱而已。而王次翁素来交游广阔,许多同类之人总不能都处置了,唯一能确定与王次翁一起见过曹泳的,却还只有一个范同。”
“此人是秦会之在太学的同年同舍,素来不满御营兵重。”马伸脱口而出,继而闭目喟然。“请官家自行处置,臣等无话可说。”
“不杀了……”赵玖目光扫过陈公辅、马伸、李光三人,又看了看安静无言的其余几位宰执与尚书,却是不由在座中失笑以对。“杀了杜充被人记到现在,以至于动辄就有人喊朕居然杀了文臣,国将不国了,何况此人只是介入天家阴私,并无律法条文上的明确违背?这样好了,王次翁流放朱崖军(海南),范同去西宁(州青海湖),让他俩这辈子再聚不到一起……曹泳,还有一个元祐太后身侧唤做陈永锡的押班,一并处斩……其余不做牵扯,诸位如何?”
“官家宽宏。”吕好问赶紧适时开口。
其余几名宰执见状,也都纷纷表态,李光、马伸也随即混在众人中糊弄了过去。
“大宗正那里要安慰一下,让他长子赵不凡入御营军中做点正事……”赵玖想了一下,继续言道。“兵部适当安排下。”
“臣领旨。”
刘子羽第一次开口……这种场合,哪怕是尚书也没多少机会张嘴的。
“朕注意到本月的国债卖的特别快,年底的大额国债朕准备适当的多发一些。”赵玖复又看了一眼刘子羽身侧的户部尚书林景默,表情有些奇怪,但说的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卿准备一下。”
且说,随着赵官家钓鱼执法破产,但却一直保持沉默,可能是担心清洗,所以腊月的国债市场格外火热……毕竟嘛,国债是抄家不入的……那么可以想见,即将发行的年底大额国债市场应该也会挺火热的。
依着赵官家的性情,这种情况下若是不趁机加卖一波北伐国债,那就不是他了。
对此,林景默虽然注意到了官家眼神,却也只能平静应声。
这番对答之后,殿中复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作为赵官家寝宫自带的小殿,殿中明显烧了火龙,众人立在其中,颇感躁闷,却依然无人开口。
毕竟,谁都知道,有些话还没有提,而这些话只能赵官家自己先说。
实际上,除了吕好问外,几位宰执一直并不是很活跃就是在等那些话题。
“太子的事情朕想了很久。”赵玖也终于喟然。“有了儿子之后,才知道当爹的难处……想让他英明神武,又想让他愚钝朴实……不过,这不是朕能决定的,朕忧虑的是,如果立了太子,给了他东宫属官,天长日久,父子之间难免要有祸患……不说什么汉高祖汉武帝唐高祖武则天了,之前数年,太上道君皇帝和太上渊圣皇帝间不也是闹得不可开交吗?尤其是朕还勉强算半个马上皇帝,说不得会有什么更大的祸事。”
这话刚开口时,赵鼎以下,很多外朝重臣都立即去温习了自己想好的进言,但没说两句呢,这些重臣们复又无奈起来。
无他,这官家就喜欢随随便便说一些让人头大的事情……得病的时候怕被二圣抢了皇位,然后钓鱼执法,逼迫大家出来喊着立太子那就立太子,病好了觉得二圣屁都不是了,又不想立太子那就不立太子,为什么说啥事都要扯几句父子相残?
“但是不立呢,一旦朕有个三长两短,就像一开始说的那般,如何才能确保北伐大业不空?”赵玖似乎没注意到众人的无奈神色,只是继续感慨。“无外乎是要有个确定的服众的继承人,然后让你们这些愿意继承朕遗志的,保着他北伐……你们说对不对?”
病都好了,就不要说什么遗志和三长两短了……连林尚书都懒的分析这位官家背后心意了,没必要。
“是这样的。”赵玖果然也没有让这些人接话的意思。“朕想了一个法子……叫做秘密立储……便是说,朕写两份遗旨,一样的,一份收到文德殿正殿房梁上当众高高挂着,一份让杨沂中替朕随身带着,这样不论是朕在何处没了,你们都能对照着立下新君。”
众人怔了一怔,即刻认真思索起来。
旋即,赵鼎正色相询:“官家的主意似乎是出自《旧唐书》,波斯素有此类制度……可官家,若是两份旨意不一样如何?”
“实在是不一样,当然是以文德殿这里为准。”赵玖当然不知道什么《旧唐书》,他是抄‘我大清’来的,至于‘我大清’跟谁学的不关他事。“不过,朕不会弄出来两个不相上下的隐性储君的,必然要让大家心里有底,最起码是心照不宣……”
言至此处,赵玖扭头相对立在侧门前的杨沂中,而抱着两个匣子的后者会意,即刻上前,乃是当众将两个匣子先抱到了公相吕好问身前。
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吕好问瞥了眼赵官家,小心翼翼打开上面一个,然后郑重其事取出其中的明黄色绢帛。随即,杨沂中复又将第二个匣子捧到了都省首相赵鼎身前,赵鼎不敢怠慢,立即如法炮制,取出了第二份绢帛。
“就是朕的长子,赵原佐。”
就在其余宰执和重臣神色肃穆,小心翼翼望着这两张黄色绢帛的时候,赵玖却根本没有给这些人郑重其事营造仪式感的机会,而是直接交了谜底。“眼下的情况没理由绕过老大去给老二,当然,若是后来有了别的说法,要更替密旨,朕自然会再跟你们说。”
将手中绢帛小心翼翼转交给身侧枢相张浚以后,首相赵鼎思索片刻,却是再度认真以对:“臣以为,官家此举的意思其实是不设东宫?而非不立太子?”
“赵相公一语中的。”赵玖坦诚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