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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与我盛一碗汤来,炊饼也没了,替我专门寻一个过来。”韩世忠将空碗递给对方,面色如常。“我饭量素来大……”
张横怔了一下,方才赶紧去端碗。
而韩世忠也终于向已经吃好的背嵬军统制官成闵努了下嘴,后者会意,也即刻行动起来。
日头渐渐向上,这场战斗虽说是遭遇战,但金军战前需要披甲,然后又是冲击正面中途而废,却又将击破防线的寄托放在了绕行南侧崎岖地形的侧翼部队上,准备届时奋起夹击,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张横部匆匆将侧面简陋的营垒给推倒,再度转向东面的时候,整个营中,就只有一个韩世忠韩郡王,依然冷静的坐在营地里,吃他第四碗羊汤泡饼了。
这一次,他吃的非常非常慢,可即便如此,等到碗中见底的时候,才等到了北侧来袭的金军。
晴天白日之下,散去了早间的水汽,使得视野渐渐清明,也使得交战区域的地上烟尘渐渐滚起。
然而,当这股下马绕行的金军先锋辛苦转过沟壑丘陵,从一条山沟里钻出来,满身都是泥土败叶,眼见着宋军大营出现在眼前,而且一览无余,却又纷纷当场惊骇难当,目瞪口呆——拆掉了侧翼栅栏的宋军大营之内,三千面带铜面、全副武装的甲士,排列整齐,端坐于当面,身后营寨中,包括营寨后方,更是满满腾腾屯了不下六七千战马、牲畜!
“是背嵬军!”
简单的几个要素,加上之前的那碗汤,让带头的契丹猛安耶律夷珍几乎是脱口而出。“正面是摧偏军!韩世忠真在此处!”
“开战!”
成闵毫不犹豫,即刻起身,拔刀指南,言简意赅。“向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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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军官,立即摇动旗帜,传达军令,而三千步行作战的背嵬军,此时见到军令已下,却是阵型齐整,奋力向前,直扑从侧翼杂乱来袭的金军,
“太师奴,你回去!”
关键时刻,宋军喊杀声中,那先到的金军猛安耶律夷珍来不及感慨,直接朝着身侧的太师奴回头下令。“让后面那两个猛安的人不要过来送死,然后速速原路撤回去,告诉万户,就说韩世忠真在这里!背嵬军、摧偏军都在,河中偷不得了!”
言罢,不等太师奴反应过来,却也是奋力一喊,然后拔出刀来,迎着何止数倍于己的宋军顶级精锐冲杀过去。
太师奴明显怔了一怔,本能想追过去,但回头环顾周边不过数百先到之人,却都阵型散乱,又是辛苦翻越沟壑丘陵至此,只有一小半人跟着自家猛安冲杀过去,更多的则是面有惶恐之色,踌躇不前,却终究是一跺脚,转身钻回了那条山沟里。
以多击少,以逸待劳,外加事先准备好的心理震慑,韩世忠根本看都不看侧翼战斗一眼,只是端着那个早已经见底的羊汤碗装模作样,喝个不停……也不知道喝的到底是啥……反正足以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底气横生。
也就在营垒南面喊杀声猝然响起的同时,正东方的正面战线上,金军终于再度发起了强烈攻击。
数以千计的金军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往来不断,身披重甲,波浪式轮番向前冲锋。
原本就已经很残破的石垒被彻底推倒,沟壑也被就势填平,粗大的女真重箭密集发射不停,与宋军的弩矢隔空交错。
不过片刻,便有小股金军骑马武士逼近了栅栏,在更近的距离,用骑射的方式开始贴身重箭与宋军交战。
这股之前忽然涌上的宋军重甲弓弩部队,开始出现了成比例的伤亡。
“再等一等。”
立在栅栏后面一个仓促堆积起来小高台上的解元回头看了下坐在那里喝空气的韩世忠,又看了看此时刚刚从南侧回转的成闵部,转身下令。“再等等上面甲!”
“再等等……”
数百步外,完颜撒离喝从前线收回目光,低头相顾身前匆匆回来给自己进言的太师奴。“再等等……兴许是耶律夷珍弄错了……正面明明攻势顺利!”
太师奴抬起头来,面露悲愤之态:“万户是因为我们是契丹人,所以不信我们吗?”
“韩世忠怎么可能在这里?”撒离喝听着不好,赶紧解释,却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他便是察觉到我们从都统身后过去的动静,然后立即过来,也要从河中府那边绕路的……怎么可能比我们先到?还是那句话,他难道是飞来的不成?!”
太师奴又气又急,以至于站起身来,立在那里,但偏偏他也不可能知道是李彦仙对河东地形烂熟于心,结合局势料敌以先,以至于人家韩世忠是提前两天出发,才能远路先至的……所以,想来想去,终究不知道如何说服对方,只能咬牙切齿。周围金军军官无奈之下,也多焦躁,却是纷纷看向前方主战场,甚至有性急的按捺不住,打马向前去观察。
但是,观察的结果真就跟撒离喝说的那般,虽说前方伤亡不停,但的确攻势顺利,越来越多的金军攻击波次已经直接触及到了那层最主要的栅栏。
而那层栅栏也摇摇欲坠,似乎真的随时可能会被压倒,然后骑兵就可以顺势跟上,大肆在路中屠杀这些宋军一般。
“韩世忠是故意的!”
那太师奴也在地上咬牙看了一会前线烟尘,却似乎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直接放弃了纠结时间问题,并跑过去抱住了撒离喝的马脖子。“万户,韩世忠是在反过来学当日四太子在淮上那一战!”
“什么?”撒离喝茫然一片。
“我们要奔袭过去,要让骑兵过去,就得沿途捣毁铺平道路!”太师奴在马下仓促解释。“所以韩世忠坐而不动,乃是要等我们一边受伤亡,一边填平道路,好方便他的背嵬军反冲出来!然后便是狭路相逢,将我们冲回去!”
“若是想以背嵬军当面狭路来冲,为何要耗费那么多力气仓促建垒?”撒离喝也有些气急败坏了,直接拿马鞭戳向了对方的兜鍪。“太师奴,你一个跟着耶律余睹逃到西夏又逃回来的罪人,若非耶律夷珍看在旧日情分保举你,耶律马五又是个心软的,如何能让你在军中继续厮混下去……结果你都胡扯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