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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道这官家居然来了个反套路,接下来写道,那王爷是个粗俗豪气的,只因小女家做事妥当干净,恰好府中又有个玉匠手艺好、人老实,便要赐婚。谁想,那小女家天生倔强,一心想求个好婚姻,只因一开始不知道玉匠人品到底如何,再加上有个王爷麾下亲军头子看上小女家,中间作梗,污蔑玉匠,所以小女家居然死活不愿,而王爷也干脆弃了此事,懒得过问。
然而,后来日渐相处,小女家这才一日日发现玉匠不光真有手艺、而且性情好、容貌端正、为人老实,正是自家想求的那种好婚姻,于是终究又绕回来了,来了个日久生情,而玉匠也用玉料边角做了个玉观音,以作定情,准备私奔。
结果此事又被那王府亲军头子发现,妒心发作,直接告到王爷那里。
王爷闻得自己赐婚被拒后,二人居然又私自定情,准备私奔,自以为被剥了面子,一时勃然大怒,当场拿下之后,先将玉匠发配,再将小女家杖责而死,投入渭河之中,而小女家父母不过是裱糊匠家庭,闻得王爷震怒、女儿惨死,畏惧之下,也直接投渭河自尽。
最后,一别三载,亲兵头子随王爷往东京,路上在黄河边的一个小镇子上惊愕发现了小女家与玉匠二人,此二人居然已经成婚,并在镇中开了一家店,非只如此,便是小女家父母也都在。
此事惊动王爷,王爷亲自带兵去拿,一桶黄河水泼过去,那小女家才现出原形,果然是鬼,却又在死前扯着玉匠,一并下了地府,做了鬼夫妻。
平心而论,这故事,剧情还算不错,放在市面上的流行小说中也属于上乘了,尤其是四个角色的性格对比,十分鲜明……小女家倔强美貌;玉匠老实本分;亲兵头子嘴碎心窄;王爷性烈如火,视人命婚姻皆为草芥。
但这些都不是让胡尚书失声的缘故,说句不好听的,胡尚书见得事情多了,这算个什么啊?之前为了稳定后方人心,一力北伐,赵相公家的公子都被他拆了婚姻,强做了媒……真正让胡寅无言的是,这个王爷一开始在长安的封号是延安郡王,三年后去东京时干脆是军功升了秦王。
再考虑到韩良臣平素对下属的强势粗暴作风,以及他之前那种五毒俱全的经历,几乎可以直接说这个什么王爷就是韩世忠了。
“官家用心良苦。”半晌之后,只以为这事真是韩世忠在长安切实做下的胡寅方才出言喟叹。“这是生怕秦王将来不能保全……”
“这不是胡尚书提醒的吗?”赵玖不以为意道。“朕都想好了,要写就写一个系列,十八王一人一个,按照他们性格写……韩世忠是暴躁强势、张俊就是贪财无度、张荣是放纵老兄弟……杨沂中都有,乃是过于重视家门名誉……反正最后都要落到一个无恶心而成恶事,只是一个念头、一个疏忽、一个性情暴露,便使百姓、平民家破人亡,弄出人寰惨剧。”
“自古以来权贵为恶正在于此,官家又想警醒臣下,当然无妨。”胡寅看了下一脸茫然加惶恐的杨沂中,认真再问。“但岳飞怎么写,岳飞也做过这类事?”
“过于苛素家人、后辈,酿成惨祸?”坐在几案后面的赵玖若有所思。“总不能其他十七个人都写了,就他不写吧?这不是给他招事吗?”
“这倒也是。”胡寅本想驳斥,如何能无中生有,但转念闪过岳云的面目,这才醒悟官家是心疼女婿,便索性点头,却又摇头。“官家,从心意上来说,臣还是赞同这个意思,但不太赞同这种方式,而且刚刚大胜之下,此时便写这些,会不会不太合适?以至于有人误会?难道是有人在封王期间争功争出事情来了吗?”
“这倒不至于。”赵玖摇头以对。“只是觉得,就以后这种局势,还要朕如之前十年那般忍下去未免可笑……为君臣妥当计量,不如早做恶人,脏话恶言先亮出来。”
“也好。”胡寅原本就以为这些故事都是且有其事,此时听到之前十年言语,更是肯定,便终于表达了赞同。
话到这里,赵官家身侧的十八王之一的杨沂中已经彻底不安起来,眼看着这番对话即将结束,几乎便要先出列表态请罪了。
孰料,胡寅瞥了一眼杨沂中后,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官家,此番果然没有争功之事?臣怎么好像影影绰绰听人说起过一些事情?看最后封王结果,似乎也有些印证?”
“是有人为了王位争功。”赵玖沉默片刻,终究站起身来捏着颌下之须转向河水,背对着胡寅承认了这件事情。“但并没有那么直白,都是前几位给后几位来争……还算是体面。”
胡明仲面色不变,心中了然。
须知道,获鹿之战后,真正威望大增的那个,或者说夺取了最大声望与威势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身前这位穷极无聊到躲在黄河边写小说的赵官家。
其余将帅,跟这位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任何功不可赏的说法,只有官家威权日重,威福自为的现实。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王位发布前,面对着这位性格鲜明的赵官家,那种低级的争功争位戏码确实很难出现的……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结果开玩笑。然而,偏偏人的欲望又是无穷的,又不可能真的不去争,所以,最后无外乎是换一种方式来争罢了。
比如说,借着集体和山头的力量去争,去做交换,自己不争,给下属争,让上司和同僚替自己争。
这种争功的方式,有效避免了赵官家对当事人的恶感不说,主要突出一个可以扯虎皮做大旗,结成团团伙伙,还能相互落下一个好名声。
“那官家让他们争到了吗?”胡寅回过神来,想了想最终的结果,却又觉得有趣起来。
“大部分都没有。”赵官家头也不回,笑声却传了过来。“但有两个人朕也是没法子,还真让他们争到了……”
“一个是秦王,另一个是……?”胡寅饶有兴致。
“一个是镇戎郡王曲端,另一个是朕。”赵玖言出惊人。“不关韩世忠的事情。”
胡寅难得怔住。
“曲端是这一战御营骑军死的人太多了,依着朕看,怕是性情都变了不少……战后朕看伤亡点计,实在不忍,一开始一度犹豫要不要给他一个亲王的,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都统,战功、资历也都在,唯独又有些不好的过往,给了亲王,王庶那里须交代不过去,便主动寻他来问,要不要郡王加个大纛?”赵玖也不卖关子,只是负手立在那里平静解释。“但曲端却主动提出来,不要大纛,反而希望能给刘錡换个王位。”
“刘錡的郡王是曲端求来的?”胡寅愈发奇怪起来,他知道曲端拒绝了大纛的事情,但还真不知道给刘錡请王的事情。“这二人在御营骑军中不是那么妥当吧?臣还以为刘錡的郡王是官家看在张相公的面子上给的。”
“其实朕当时也很惊异。”赵玖点头应声。“但也想了一阵子,觉得这样也好……尤其是曲端以往素来与同僚不合,又有过那般私心过重的经历,如今他能眼界开阔一点,站得高一点,知道将骑军看做一个整体,总归是要鼓励的……将相和总比什么阴私相斗来的好。”
“这倒也是。”胡寅若有所思。“但依着之前曲端的性情,怕是外人还是要以为官家是拿刘錡钳制他呢,却不想居然他本人所求……”
“也幸亏如此。”赵玖终于微笑回头。“朕刚刚说,另一个争功的人就是朕,朕也是有私心的……所以,曲端这么一弄,反倒让朕恍然大悟,便趁势拿解元来堵塞韩世忠,拿郦琼说八字军战功来堵王彦,拿田师中以平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