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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像从前那样抱着姊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极轻极细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不能任性了。
她们不知何时走到了姊姊最喜去的石亭附近,那里惯常坐满宰执重臣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冬日傍晚黯淡赤红的余晖穿过灰黛的桑枝,零零碎碎地撒在地上。夜幕将至,远处如钩的皎月弯弯搁在殿檐,混合着大内四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漫在将暗不暗的夜色中,空寂被无限地拉长。
“神佑,这里的风景并没有冈上茅亭的好,但我独爱此处,你晓得为何吗?”姊姊自问自答一般地说道,“因为我可以仗着爹爹不在意,不需要通报、请求便能来这儿,远远地窥见爹爹和相公们殚精竭虑鞭笞天下的样子。其他人不行,吴娘娘和潘娘娘也不敢。”
“——这是我最能清晰地感觉到,官家是咱们爹爹的地方。但也就在这儿,我不知多少次醒悟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堂堂正正地坐在那个亭子里,我不行,你不行,宜佑也不行。恐怕爹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念头还是因为爹爹我才意识到的。可是那又如何呢?”
“这天下生来注定的事儿还少吗?不甘心难和解的事儿还少吗?我曾亲耳听闻人用阴私下作的念头揣度咱们的姑婶诸姊,说诸赵贵女享尽荣华富贵,靖康事不值得同情……可这是事实,神佑,说这话的是一歇在茶馆的脚夫,他的老母姊妹当年被渊圣皇帝献给了金人,迄今生死未明……恐怕也九死一生了。这又怎么说呢?!”
“神佑,”无所不能、娴雅毓秀的姊姊无可奈何地说道,“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你须放过你自己呀。”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神佑最后也确实不知到底放未放过了自己,只是愈加放诞自流于佛释绣画之中。
爹爹的龙纛下的兵马踏遍大好河山,十余年复汉唐之基业,昌平之世已然至矣。神佑是公主,她没法不兴师动众地像普通士子一般游山玩水,只好览卷阅宗。相国寺上曾惊艳她的壁画被她原封不动地复摹于纸,清明上河图被她从爹爹那儿借出数年,返还时变成了两幅。只是新的一幅少了许多桥梁,多了插旗送餐的班值骡车、含芳园蹴鞠场奋身疾呼的人群、挥舞彩票的闲汉、形态各异的小邦来使。
驸马并不懂画,只看着她似是有些劳心劳力的样子难得劝了几句,便也任她不了了之,人人口中文采风流的爹爹也还不如他身旁的近臣舍人们的神色更激动几分。也许是真的放过自己了,她提笔落款时,在爹爹的目光中头一回不躲不闪,提笔间隙间朝替她磨墨的姊姊笑了一笑——
一愿赵宋千岁,二愿爹爹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