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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原厉声说,“尊夫未纳足田赋,而朝廷最后却收足了田赋,亏空的田赋是谁缴纳的?当然是寻常的老百姓!就是成千上万的尊夫这种人摊派了数十倍,上百倍,甚至几百倍的田赋到老百姓的头上,所以才会官逼民反,天下大乱,你说,这是不是祸国殃民?!吸着百姓的血,吃着百姓的脂膏,还寄情诗书,游山玩水,你说,这是不是祸国殃民?!”
柳如是低了目光瞧着写满了钱谦益罪恶的宣纸,纤手轻轻颤抖不止,“东林党至少也争过国本,追查过三大案,还扳倒了祸乱天下的魏阉,也不至于如你所说一无是处。”
方原冷笑一声说,“身为朝廷大员,手握国之重器,不去关心各级官僚,士绅摊派给老百姓的重税会不会官逼民反,不去关心怎么才能令大明兵强马壮平定辽东,不去关心怎么才能令江南的富商、士绅老老实实的交税,充盈国库。而是将所有精力花在研究皇帝喜欢哪个儿子,谁想敲皇帝的儿子一棒子,皇帝临死前是吃了春药还是毒药,皇帝的一个小妈该不该搬家,皇帝和哪个宦人交情好。我想说的是,这些都是皇帝的私事,关东林党这帮人鸟事,这帮人就是在渎职,在八卦,在瞎扯谈!”
他越说越是激愤,柳如是默然不语,无言以对,方原所说的与她平日里耳熏目染的全然不同,可说开辟了另一个审视如今乱局的视角。
方原深嘘口气,稍稍平复了讥讽的情绪,“钱夫人,是我出言无状,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此为止吧!”
柳如是将手中的宣纸放了,叹声说,“我今次是替夫君前来,想摆下一桌酒宴,再奉上银子一千两,方统领能否就此罢手,放了钱龙惕?”
钱谦益是认定方原在趁机讹诈钱财,更是被方原歼灭后金鞑子的名声给震慑了,索性花上一千两银子,打发了方原这个瘟神。
方原不置可否的大笑说,“摆一桌酒宴怕是不够吧!尊夫的家产至少要交出一半来,此事才能说和,哈哈!”
柳如是不动声色的瞧着方原,似在揣摩他的心思,“原来方统领根本就没有谈和的诚意。”
方原被她看穿了小算盘,从容的一笑,“钱夫人不愧是江南才女,心思敏捷,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义父就是司礼监方正化,我就是所谓的阉党,尊夫身为东林党领袖,却和一个阉党说和,说出去简直笑掉人大牙。”
柳如是花容含霜,淡淡的说,“方统领既不谈和,又不贪财,就是贪名了?!方统领想立威,想借打击东林党人上位?!”
她一言就点透了方原真正的目的所在,他的这些心思连心腹亲信秦展都不知晓,却被眼前这个女子一眼看穿,直到此刻方原才终于正视起这个名垂青史的江南才女,双眼凝视着木窗外的桃花河,“钱夫人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既知我的心思,便知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