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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来说,若是藏在一真遗蜕里,这份密档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作为一真道的传承是有意义的。它即便被找出来,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因为那必定是一真道已经覆灭的时候。”
晏裕昌颇有宠辱不惊的姿态,在那里侃侃而谈:“至于宗德祯,他从来就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当年争天下是如此,后来走上玉京山也是如此。一俟败亡之际,他恐怕也懒得管一真道怎么样。他并没有理想。所以,陛下手中的一真密档,可以是真实存在的。”
“你对宗德祯的认知一针见血,你也很清醒。你的确是个人才,朕没有看错你。”皇帝说到这里,反而叹息。
晏裕昌躬身礼道:“陛下慧眼如炬,臣竭力不使陛下慧眼蒙尘而已。”
皇帝摇了摇手里的书简:“但为什么,你是一真道徒?若非这份密档,朕竟不能知你面目。”
他怒时含笑:“朕还让你编书,有意将来叫你负责国史。若真让你活到那一天,史书岂不以宗姓为正统,将朕贬得一文不值?”
殿内并无哗声,然而一众大员眸光晃荡,难有一定。
“您这般旷古绝今的天子,岂在意史书如何评价?”晏裕昌深深一拜,而后起身:“臣心中陛下如日月,然而道是唯一真理,道是世间永恒。”
他看着皇帝,璨而笑曰:“臣幸而蒙陛下恩遇,臣又不幸,是那个怀揣一真理想的人。”
这具年轻的身体,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自我抹去,成为元解之空。
昔者闾丘文月负罪请死之朝议,景天子着重点了三个后起之秀的名字。
作为这三人中的一个,晏裕昌竟是一真道徒!
一真道对整个道国的渗透,实在触目惊心。
而晏裕昌的身份被揭露后,他不辩解一句,不伪饰一句,竟就这样从容赴死。又或者说,他从容的姿态,就是他自救的方式,但天子不因爱才而怜他。
他一点一滴消解的画面,也仿佛整个一真道结局的预演。
在这座中央大殿里,乃至于整个中央帝国,整个中域,整个天下,凡一真之道徒,已是穷途末路,无处可走。
“这份密档所涉及的官员,到处都是——”景天子将那变幻不定的书简举起来:“陷堵朕意,而又触目惊心!”
这时大殿之外,响起几声惨叫,又有甲叶交响。
显然涉及宫卫的清洗,正在进行。
因为三清玄都上帝宫的特殊性,天都大员们观测不到外间的具体情况,由是愈发显得森怖。
天子显然不打算跟殿内百官解释些什么,在这种凝固的氛围里,他只是稍稍移腕,便持书简如刀,手抬在中庭之前,眸光杀破旒珠,顿如铁骑突出:“尔等可知,朕这一刀下去,殿中会倒下多少人?”
殿中无余声。
这些在外威风赫赫的天都大员,在当今天子的刀锋前,全都是待宰的羔羊。概莫能外!
又一阵静默后,天子将这卷书简拿开。
他叹息一声:“朕乃中央天子,屠刀岂能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