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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我看着他们时,往往会感受到一种,相似的感觉,他们在我的视野里,开始渐渐模糊了,不再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是我手里一张张叶子牌。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打出去,变着花样地打出去,为的,就是最后赢钱。”
剑圣站在一边,没说话。
郑伯爷继续道:“我这些天,其实一直都在思考,我身边很多人,也在帮我思考,因为我能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一些思路。”
“我听闻,乾国的文士和楚国的大贵族,都很喜好清谈。”
“那是吃饱了撑的,他们喜欢的,是那种意境,而我想要的,是能够抚慰我自己内心的一个结论,至少,是一个体系,体系这个词,相当于你们剑法里的一套剑式。”
“明白。”
郑伯爷舔了舔嘴唇,
道:
“我从苟莫离身上看到了很多东西,从我很多手下将领身上,也看出了很多东西,当然,最后让我看清楚的,给我以最大启发的,其实是你,虞化平。”
“还是拐到我身上来了。”剑圣露出了果然的笑容。
郑伯爷摇摇头,道:“不是,其实,如果刨除打仗的话,真正自己拿着兵器杀人,你杀的人,肯定比我多得多。”
“是。”
“任何带着负罪感的事情,做多了后,我们都会麻木,慢慢地,习以为常。
正常人,第一次见自己父母杀鸡,杀鱼,肯定也会觉得害怕不忍,但不久后,他们自己也会杀得很利索,只为,接下来全家人的一顿美餐。”
“所以,平野伯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如果这种生活,这种节奏,这种格局,注定会让我对一些事情越来越麻木的话,那就,让他麻木好了。
因为人的下限,往往是越来越低的。
乾国东海,有一群人,他们一辈子几乎都生活在水里,不得上岸,为官府或者大户所用,采集东海珍珠,他们被称为采珠人。
越是年纪大的采珠人,他们就能潜水潜得越深,但同时,他们就又越是喜欢躺在礁石上晒太阳。
所以,一些事儿,既然要做,那就做呗,只要我还能继续对美好的事物继续保持美好就行。”
剑圣点点头,道:“你对心境上的一些话,总能给予我启发。”
“见笑了。”
“的确,很多时候,你说的一些话,和你现在的武者境界,很不相符。”
“一些文人大宗师,手无缚鸡之力,不也照样能说出至理名言?”
“也是。”剑圣表示赞同。
“所以,这些还是从你身上感悟到的,世人忙碌,只为那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千惆怅;
你我都是不用担心生计的人,所以能抽身忙碌之外,想的念的思索的,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我现在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住在雪海关的普通人。”剑圣说道。
“你这是返璞归真,这条路,是对的,但不适合我。所以,我只能借鉴,不能照着走。”
“那你的路,是什么?”
“看风景,看更多的风景,当年在虎头城坐在自家客栈阳台上时,我在看风景;南下乾国,在上京城下的,也是在看着风景;
现如今,站在这帅輦之上,前方战士冒死冲城,这,其实也是一种风景。
一如登山,站得高度不同,所见的风景也不同,为了看更多没见过的风景,只能一步一步地爬山。
终有一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其实,我不一定真的喜欢山巅的景色,但不去那里看一眼,瞧一下日出,总觉得这辈子,会不得圆满。”
剑圣缓缓闭上眼,微微摇头。
“你,怎么了?”郑伯爷问道。
“我在克制自己感悟的感觉,这个时候,不适合盘膝坐下感悟。”
郑伯爷闻言,张了张嘴,舔了舔嘴唇,
道:
“畜生。”
“哈哈哈。”剑圣笑了,“接着说,万一真的上了山巅,发现风景不是你所爱时,你会如何?是直接跳下山崖就此结束,还是再次下山?要知道,下山时的风景,都是你看过的,也就没新意了。”
郑伯爷摇摇头,道:
“上山时和下山时的心境不同,心境不同,所看见的景,也就不同。我看山是山,我看水是水,我看山不是山,我看水,就不是水。”
龙渊,开始鸣叫。
显露出,剑圣此时心境的不平衡。
郑伯爷无奈道:“忍不住了?”
剑圣摇头,道:“不至于。就是你先前所说的话,让我想到了二品之境,那是山巅的风景,看一眼,就只能下来。
或许,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下来后,也不必颓唐,因为上过山巅,再回头看下面的风景时,味道,就会有所不同。
世人都以开境为荣,这世上,能开二品者,更是寥寥无几。
但二品之境,我敢断定,就算是武夫体魄,也不可能长久支撑。
郡主身边那个家伙,一辈子修一道二品剑,看似犀利,实则鸡肋,我不知他是否曾后悔过,但在我现在看来。
就是一辈子不得开二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二品不得长久,于三品之中无敌,其实已然足够。”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你是担心自己再开二品身体吃不消直接暴毙,舍不得老婆孩子热炕头。”
剑圣蹙眉,
思索,
颔首,
道;
“对。”
“他们,也是你的风景?”
“不,他们是陪我登山的人。”剑圣纠正道。
“那我呢?”
剑圣抬起手,
道:
“灯笼。”
“呵,这糟糕的比喻。”
身后,抱着蛮刀的公孙寁抬头疑惑地看着身侧的阿铭。
阿铭低下头,看了一眼他,问道:
“听得懂么?”
公孙寁很诚实地摇摇头,他尽力去听了,但还是没听懂。
阿铭点点头,道:
“听不懂就对了。”
公孙寁大着胆子问道:“为何?”
“因为他们说得,根本就不是人话。”
公孙寁没敢附和。
而城墙那头,
第一波的冲城,已然进入了白热化!
箭塔倒下去后成了最为坚固的“云梯”,一众士卒嗷嗷叫地冲上去。
另外,不仅仅是箭塔,还有各类的“行天桥”“登云梯”“飞楼栈”,也被从后方推进上来。
后世影视剧里的那种单纯架梯子爬上去,那是真的送死,真正用得上的这类云梯,其实下面都是带圆木轮的,保证了自己的体积,从而也保证了当梯子固定在城垛子上时,守城方想将其推下来,凭三两人力,近乎是不可能。
野人部的冲锋,最为激进,他们身上的藤甲,其实并不能给予他们在这种残酷近身搏杀中太多的防护,因为藤甲本就比不得铁甲,但对于他们自身而言,也足够了。
野人王最擅长的就是打鸡血,利用宗教营造氛围,再以“酒肉女人”和对未来的期望,让这些野人变得盲目,暂时忘却了生死。
虽然只是暂时,但真的足够用了,因为对于大部分冲城的野人而言,他们的生命,本就只剩下了暂时。
一如前些日子冲央山寨一样,这一次野人的冲城,也显得悍不畏死,城墙上,楚人第一排是最为精良的刀斧手,身后是弓弩手,外围则是拿着长杆武器的长矛手或者大戟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