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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舜钦回了县衙,叫来自己的随从,问了县里官员的动静。
听到许县尉曾经去过牢房,苏舜钦笑道:“查酒禁,正该是县尉当做的。这几日许县尉并没有在城里,恰好撇清了关系。若是平常人,现在躲那几个人还不及,他却巴巴赶过去问话,也是个拎不清的。”
一个随从道:“也不是如此。官人,我问过县里的人,平日里许县尉跟吴家最是交好,从吴家得了不少好处。他现在去查,只怕是有其他心思。”
苏舜钦点头,想了一会,拍手道:“如此也好,省了许多手脚。这县里看起来,官吏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借着这次案子,清理一遍也是好事,免得百姓遭殃。我着人问过,这几天的时间,韩家脚店每日卖酒五六十斤以上,合计起来当有数百斤。若是真犯了酒禁私自酿酒,便是杀头的罪过,当为大案。遇到了这种案子,县里当第一时间报到州里,怎敢私自审理?却不想临颖县,不只是案子审得糊涂,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压下,不向州里审明,真是乱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罢了,明日查明杜家有没有私自酿酒,再一一把官吏这几日的作为记下来,回州城再理会。”
一众随从也笑,都觉得临颖县官吏做事,着实是不着边际。其实这个年代,像临颖县这种乱糟糟的状况并不少见,基层的人力有限,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监管又不严,这才是常态。苏舜钦恩荫出仕,中进士之前官职低微,缺少主政一方的经历,中进士之后升得又快,基层经验少,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正在这里忙碌的时候,随从前来禀报,外面史县令过来问安。
苏舜钦连连摇头,道:“说我无事,正要安歇,让他回去吧。”
此次来临颖,苏舜钦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处置史县令。他年纪已经大了,年昏馈,谁有办法?处理得重了,别人看了难免心寒,处理得轻了,又如法震慑。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还是早早让他致仕,安心回家养老得好。史县令本就是特奏名出身,官场上没什么前途,县令就已经当到顶了。能够致仕,恐怕就是他的终极追求,不如满足了他。毕竟史县令除了年老精力不足不管事,也没有什么大错。
官场上的官员是分出身的,史县令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的前途,当然混混日子就算了。
第二天天没亮,邓节级便就唤了许县尉,一起到了牢房。
到了牢房外面,邓节级道:“县尉,通判官人是来查县里干犯酒禁的案子。杜举人州里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并没有私自酿酒。这种事情口说无凭,通判今日让我们验证一下。”
自昨天在这里碰到了邓节级,许县尉便就加倍小心,听了问道:“不知节级要如何验证?”
“通判手令,让我们两个押着犯人,到官酒务去提两百斤酒糟,回他们家里滤酒。若是杜家真能从酒糟里滤出酒来,而没有私酿,此案就不消说了,是你们县里马虎,冤枉了好人。”
听了这话,许县尉的脸色就不由阴沉下来。这事情本来早就该彻查清楚,却不想要等到通判来派人去做,县里官员失职是跑不掉的。想到这里,许县尉恨死了陈节级。只顾着去巴结吴家,却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如果杜家真没有酿私酒,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昨天换了牢房,县里找了个医生给杜中宵上了药,治了杖伤,今天便好了许多。笞刑是小杖,看起来打得皮开肉绽,实际不伤筋动骨。真正会留下暗伤的是大杖,陈节级没下那种狠手。
看着一腐一拐的杜中宵,邓节级道:“小官人身上的伤不碍事吧?通判事务繁忙,不能够在县里久待,只好劳烦小官人,带伤去做些事情。”
杜中宵拱手:“通判官人百忙之中,来为小民作主,岂敢不遵命!”
邓节级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依官人吩咐,今日去官酒务提两百斤酒糟,小官人回家里制酒。若真能从酒糟里滤出酒来,便就不是私酿,你们两人即刻开释回家。”
杜中宵和韩练急忙一起谢过。
杜中宵又道:“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我们着实没有私酿。只是节级,我们开释,当日诬告我们的吴小员外如何说?还有不问青红皂白便抓人的陈节级,竟让平民在他面前动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