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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人是这个年代商业的核心,不只是介绍买卖双方,还提供担保,稳定市价,诸多作用。外地商人贩货到这里,没有信得过的牙人,货物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出去很难赚到钱。娄员外从真州向这里贩运货物,都是靠着马蒙,现在出了事也懒得再去巴结别人了。而且他多少有些风声,马蒙的案子不简单,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当然溜之大吉。所谓无奸不商,跟马蒙这种人合作,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做生意。
韦押司向贺押司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贺押司便心领神会,不再劝娄员外。
县里两个押司,基本把持了状词讼狱,当然也就形成了两个小团伙。贺押司与韦押司平时不和,要不是这个敏感时期,他根本就不会来跟韦押司坐到一起。果然一谈话,娄员外是因马蒙被抓才走,这是贺押司和韦押司共同面对的难题,不好再说什么了。
姓蔡的蔡资是船家,手下有十几船,专门跑泗州到永城这段航路。往年汴河放冬,他有一半人手也趁机休息,不少人在永城暂住。河面上跑船的,鲜有不涉江湖事的,连做生意的娄员外都知道要跑路,他就不用问了。由于跟马蒙交情非浅,这一船帮涉及不少案子。
喝了一会酒,聊了几句闲话,蔡资对贺押司道:“往常周边百姓词状,多是押司在办。此次马大官人遭难,再没一人比押司更加清楚。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押司给句准话,马大官人是否有难了?”
贺押司道:“马官人庄上的庄客,听闻好多并无文契,他又把人当作奴仆,听说吃了官司。此事牵扯到隐匿人口,偷逃契税——”
蔡资一摆手:“押司,这些事情现在人人皆知。若只是如此,哪有把数十人关在那里,外面一点风声不透的道理?我们这些人正是不知究竟,才人人惊慌,不然娄员外跑什么?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出事,别的都走不脱。兄弟相交多年,押司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贺押司两手一摊:“不瞒诸位,此事我也不知底细,乱七八糟各种风声,哪个知道真假?”
蔡资看了看娄员外,道:“押司,我们相交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只要告诉兄弟们一声,这个时候是走是留?若是留下来,有多大风险?”
贺押司低头不语,一只手摆弄着酒杯,过了好一会才道:“话说到这里了,我再云里雾里不直说未免对不起自家兄弟。对面巡检寨那里对消息封锁得很紧,我这里也只是有些零碎风声,不知确切。但是事情做得如此严密本就透着诡异,再加上昨日州里刘通判到了——”
对面的韦押司一怔:“通判到了么?怎么县里没有去迎?都头也没有前去护卫。”
贺押司道:“对面有巡检寨,要都头做什么!通判现在是住巡检寨,并没有要到县城里来,怕就是要瞒住我们。这些零散消息加起来,我只能说,大家都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说到这里,贺押司一拱手:“我们相交多年,话我就只能说到这里了,各位好自为之!”
蔡资吃了一惊:“依押司所说,局面岂非已经大坏了?马大官人只怕凶多吉少!”
韦押司不耐烦地道:“现在还顾得了姓马的么!他在州里来的杜官人面前说他坏话,顾知县只打断他的腿已是开恩,还想些什么!现在押到巡检寨里,正在杜官人手里,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我们怕的是马蒙那厮不知会说些什么,咬出什么人来!”
“现在衙门里哪个不怕!马蒙在我们这里得意多年,上上下下谁没得过他的好处。唉,只是不知道上面这次要搞多大,牵连多少人,这才让人担忧!”
听了贺押司的话,韦押司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有精诚合作,才能渡过这一次难关。昨日我见到了来县城的金孔目,他漏了一点口风,只办首恶,协从不问。”
听了这话,贺押司一下精神起来,急忙问道:“什么是首恶?什么是协从?”
韦押司神秘地一笑,敲了敲桌子道:“这些年来,我从马蒙那里收些钱是有的,但从没跟他一起做过案子。不管首恶协从,大概都没有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