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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会,自己对州衙公人并不熟悉,除了贴身随从柴信,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个姓柴。柴信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以他的职务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有如此关系,谁还跟着个新来的推官做跑腿的。这个柴节级,当另有其人。
把公文收起来,杜中宵让送信的公人先回,自己随后就到。
送走公人,杜中宵对苏颂道:“扬州移文过来,说那里抓了一个大盗,名为宋四公。那厮曾来这里投靠马蒙,后来发觉马蒙不怀好意,放把火逃了。此事正与前些日子自缢的谭二娘吻合,想来无差。那厮在这里放了火,烧死一个老尼,又杀了三人,才逃去扬州,可为剧盗。从他口供里,知道州衙有一个柴节级,一直与马蒙勾结。马蒙凡是在州城犯事,多与这个柴节级有关。此事非小,我们速速回寨!”
说完,想了一想又道:“既有柴节级这个人物,陶十七一家的案子当水落石出了。若能从这个人身上追出几件大案,陶十七不定还有救。”
第39章 两难
郑朋到了巡检寨后院,见已经摆好了酒席,不由眼睛一亮。作为司理参军,他从州城到了这里,便就没日没夜地审讯人犯,整理卷宗,忙得天昏暗。虽然很快就把永城县尉调了过来,人手依然紧张。今天杜中宵请客,终于能够轻松一下,让他长出了一口气。
分宾主落座,杜中宵道:“因州里有事,通判回州城几日。念郑司理辛苦,我这里备个宴席,小饮几杯。一会差人给审案的吏人送些酒肉,让他们轻松一下。”
郑朋连连道谢:“节推有心!审了这些日子,大致有些眉目,对吏人是该酬奖一番。”
亳州和宿州都是节度州,晚唐惯例,节度使向兼观察使,杜中宵和苏颂都是观察推官,说起来是比节度推官低一级的。不过官场上使用高一级的官称是常见的事,大家都称他们是节推。实际上节度推官和观察推官在职掌上并无不同,只是对选人来说,有品阶上的细微差别,这种差别对进士出身的官员无关紧要,他们又不会在选人阶依次晋升,只是他们入官场的阶梯罢了。
杜中宵饮了一杯酒,取出王安石从扬州来的公文,交予郑朋,口中道:“通判离开之前,让我与司理商量此事。里面提到一个柴节级,一时想不起是何人,不知司理可有些眉目。”
郑朋接了公文看过,想了一会,突然道:“莫非是他?姓柴的节级,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人。”
见杜中宵、苏颂、程县尉和何寨主几人都看着自己,郑朋道:“州院有一个柴本山,原是司理院的节级,后来转到州院做虞侯。此人为吏多年,诸如协理刑狱、押解配送犯人,诸般杂事都做过。数年前我到亳州任职,也是此人迎来送往。此人职级不高,但多年押解犯人,跟不少江湖人物熟识。”
众人点了点头,心中都觉得应该就是此人了。虞侯源自五代时的马步都虞侯,那时是州里的实权官员之一,入宋之后跟很多五代将衙的官职一样,成了吏人职位,地位低微。州衙虞侯都是隶属于州院和司理院,专门跟犯人打交道。杜中宵前世读的《水浒》中,押送林冲发配的两个人,身份就应是虞侯。
入宋之后,五代节度使衙下的许多官员,特别是武官,都成了公吏。他们地位一落千丈,但很多官称没变,有的甚至职掌也没变。五代时候,衙前诸官、孔目、押司、节级等都位高权重,但到了现在,都是衙门里的公吏差役。不过民间的称呼,还是习惯性地按照他们的官称,衙门吏人观察、节级、虞侯到处都是,算是历史的遗存,这些本来高贵的官称实际上现在不是官。
这是时代的缩影,便如杜中宵前世,快速的社会变革,让国营经济时代的一些不得了的称呼,到了改革之后迅速烂大街,是一个道理。
千百年后人们读历史,一样会感到困惑。几十年前的人被称老总,身份必然吓坏人,没多少年就到处是某总,只是当时的人不觉得罢了。
柴本山只是郑朋手下一个低级吏人,杜中宵等人问起他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当下从外面唤了一个自己的随从来,让他拿帖回州城,让柴本山到巡检寨听用。州院和司理院是诸曹参军的两狱,虽然并不相同,但人员往来非常频繁,并不会惹人怀疑。
喝了一会酒,众人的话题还是回到马蒙的案子上来。此案涉及众多公吏,但对官员来说,这些属下犯事并不会背负多大包袱。官吏有别,官员不会因为吏人犯事,自己有连带责任,众人没有心理负担。
郑朋道:“现在最棘手的事情,是永城县的积年老吏几乎全部犯事,一旦彻查,便无人可用。特别是两个管事的一个贺押司,一个韦押司,包揽刑狱,多有不法。就是叶主簿管下催收粮税的里正和乡书手都多有犯案,更不要说都头、耆长之类。把这些人全部法办,则一县事务,就此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