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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喊一声好,回到柜台边,不多时端了酒肉过来。杜中宵自斟自饮,饮了三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突然他有些后悔,年前一心想着军功,到贝州去干吗。
正在这时,三个大汉从外面进来。此时严寒未去,这三人却穿着单衣,看样子一点不觉得寒冷。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卷起袖子,露出一身花绣。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特别是《水浒传》,印象里宋朝的人喜欢刺青。什么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之类的好汉,都一身花绣,还煞是好看。实际真来这个时代,平常人刺青的并不多。除了罪犯涅面,军人刺军号,平常百姓很少折腾自己。当然还有一种例外,就是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家人走散了,为了方便以后寻找,会在身上刺字,一般是在背部。后世著名的如岳飞背上“尽忠报国”四个字,还有一个近的,就是贝州的王则,他母亲在他背上刺了个“福”字,被传成灵异。
像花绣这种,往往是一种人的标志,就是城里的闲汉。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社会人。便如大金链子小金表,光头大花臂表明一种身份一样,一身花绣,鬓边插朵红花也是这个时代社会人的标志。
三人选了一副座头坐下,一个大汉拍着桌子高声道:“主人家,酒肉尽管上来!”
小厮叫一声好,不多时,端了一盘肉,一壶热酒放在他们桌上。
三人倒了酒,一起饮了,也不用筷子,抓起盘里的肉只管吃。
吃了一气,露出花绣的年轻人道:“真是晦气,今日等在韩府门前一天,又不见那厮出来。”
旁边的大汉道:“那位韩推官歇了假,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享福。知道我们等在外面,怎肯出来。”
杜中宵一听,就猜到这些人很可能是汴河上的纤夫,今天又去堵韩绛了。拉纤是个力气活,身形瘦弱的勉强也能拉,不过除非特殊关系,同伴却容忍不了。拿着一样的工钱,你不出力,别人就要多出力。
汴河水流平缓,为官船拉纤的又是厢军,跟山间溪流的纤夫不一样。朝廷还要脸面,对这些人的压榨并不厉害,他们吃的过得去,多是大汉。不像很多地方的纤夫,都像乞丐一样,衣衫褴褛,身上没有三两肉。而且汴河上的纤夫有些外快,让他们拉纤的船只,为了行进得快一些,会给些赏赐。不给钱,他们就慢慢地拉,能把船上的人急死。
三个大汉喝了几杯酒,说起将要开河的事,一起叹气。
一个道:“我们日日去堵韩推官,也只是泄一泄心是怨气,又有什么用?此事朝廷已经定了,必然不会改变。我们这些人,十之八九以后没了这营生。”
花绣年轻人道:“若是断了我们生路,一样不让这些狗官好过!没有事做,朝廷定然会跟我们歇冬一样,只发些禄米,勉强饿不死,俸钱铁定没有了。过这种日子,不如闹一个大的!”
其余两人听了这话,急忙道:“兄弟噤声!现在贝州的王则就押在大理寺的死牢里,你说出这种话来,若是让人听去,不是害死我们!”
说完,看了看四周,几个客人都是附近百姓,没人理会他们说什么。只有一个杜中宵,虽然身上穿着便服,却有些当官的样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杜中宵只当作没听见,喝自己的酒。这几个人,连造反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是不要招惹他们。
看杜中宵没有动静,三人才回过头去,继续说话。
一个道:“现在说别的是假的,只盼朝廷不要太过不像话,给我们重新找些衣食。我可是听说,不只是我们汴河上的拉纤厢军,就连三门白波那里的拉纤厢军,也一起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