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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不等钱员外说话,又道:“员外,种过了麦,我们也不来了——”
“什么?!”听了这话,钱员外彻底急了。“我从没少你们工钱,为何不来做了?与其农活完了之后闲在家里,不如来赚些钱。”
那几个人沉默一会,一个老成的道:“唉,我们在员外这里做了一个多月,不好瞒着。那边铁监前些日子已经开炉,用矿石无数。附近村里好多工头,雇了人为他们砸石选矿,工钱比员外这里高,而且活计轻松许多。又不用采矿,又不用担运,只是砸石头,员外这里如何比得了?”
钱员外一时怔住。他听说铁监已经开炉了,不过自己这里太忙,没有详细打听。没想到铁监的冶炉一开,对地方影响这么大,工钱都涨上去了。
见钱员外不说话,几个人一起转身离去。别看这种粗活,人人能做,自己这几个人做了一个月,就比别人做得好。已经有几个工头来说,让他们随着去选矿,活计轻松,工钱也比钱员外这里优厚。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钱员外面色阴沉。好不容易开了炉,卖了几次铁,赚得几贯钱,没想到又遇这种事。以后怎么办?只能够涨工钱,总不能把炉子关了。
被这几个人一闹,钱员外心情郁闷,没有心思再看下去。吩咐了史家三兄弟,离开冶炉,钱员外到了渡口旁边。寻个小酒馆,饮两杯酒,排解心听闷气。
要了一壶酒,两个小菜,钱员外坐在桌边想心事。铁监开炉了,不知道怎么样。按着其他地方的经验,官营冶炉因为种种弊端,与民间的冶炉比起来,产的铁少,价格也更贵。所以官营冶炉里,主要是使用厢军做事,从民间招募要亏本钱,一般不这样做。偏这里的铁监作怪,竟然给的工钱比民间还高,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赚钱。雇人如此,不知道他们产的钱怎么样,到底是铁监,应该不是自己这种小冶炉可以比的。自己这些冶户只能靠价钱比铁监便宜,不然只怕不好卖。
看对面不远处,何员外的“庆余楼”生意兴隆,外面结了彩楼,还找了几个女妓,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门口招揽客人。钱员外一阵心焦。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放着开酒楼客栈这种容易赚钱的生意不做,开什么冶炉。这本是自己的地,结果却是何员外这个外来户建房开店,赚着大钱。自己诸事艰难,一个员外竟然不敢进他酒楼里,只能在这种小酒馆饮酒,越想越觉得窝火。
正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看见钱员外在这里,急忙上前:“好巧,不想员外也来饮酒。”
钱员外抬头一看,是两个外地来收铁的客人,跟自己做了两次生意,急忙起身,让他们在自己的桌上坐了。铁监一开,生意肯定不如从前好做,这种买铁的客人就是财神,要着意拉拢。钱员外叫过小厮又要了一壶酒,让上一盘肉来,与两人小酌。
说了几句客套话,钱员外道:“我那里又攒了些铁,两位何时去采买?”
文员外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不好意思地道:“不瞒员外,这几日我们要的铁已经买齐了,明日便就动身回乡。员外的铁,下一次吧,等下一次。”
钱员外看文员外的神色不对,心中觉得不妙,急忙问道:“文兄,我们几次生意,双方满意,在下一心想着你们做个长久主顾。怎么看你意思,不想从我这里买钱了。看以前交情,还请有事明说!”
文员外尴尬地咳嗽两声,才道:“兄台,我们做生意的,贩些铁回乡,指望着赚些钱养家糊口。前两次员外那里的铁好,价钱又公道,我兄弟记你的好。不过,最近铁监开炉出铁,铁价暴跌,再从你那里买,我们不赚钱了呀。”
钱员外听了大惊,忙道:“铁价怎么暴跌?我托人问过了,铁监的生铁十八文一斤,纵然他们的铁好一些,我卖给你们十五文,还是有铁可赚。”
文员外道:“你说的是好铁,岂是小冶炉可以比的?不说价钱高低,我们这种小贩,去买人家也不卖给我们啊。铁监的大铁锭,若要去买,最少要一次万斤,不然人家根本不卖。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钱。”
钱员愣了一下,道:“既是铁监不卖,你们怎么就不买我的铁了?”
文员外道:“铁监不卖,有别的地方卖啊。看以前交情,此事我不瞒兄台。自铁监开炉,他们每日不知几十万斤的炉渣运出来。这些炉渣,铁监要用来筑路,附近几个员外包下了这活计,把炉渣打碎,收些工钱。这些炉渣里面,可以拣出铁来。唉,到底是大铁监,炉渣里拣出的铁,就比你们这些小冶炉的铁好得太多。铁又好,几个员外才要十文钱一斤,贩铁的都抢着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