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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宵道:“介甫远来,我们入衙门说话,一会摆酒为你们接风。”
韩绛道:“久闻襄州这里是水陆码头,交通要道,菜色不比京城差了,今日我们二人口福。”
把王安石迎到客厅,问过路上辛苦,杜中宵道:“淮南路各州,粮草还要官员押运?京西路现在都有专人搬运,百姓只送到县里,县里送州,州送指定官仓,都有专门的官吏,为搬输法。”
王安石道:“我自然知晓,只是淮南路没有施行。恰巧待晓在这里为官,我顺便前来。”
按说狄青大军出征,军需供应的是荆湖两路。现在通了火车,周边几路也提供,由发运司统一调度运到江陵,之后才由随军转运使接管。舒州位于长江岸边,也是提供粮草的州。若是走水路,那里应该自鄂州到江陵府,运到襄州来,是为了便于发运司通过铁路调度。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道:“自当日授官之后,我们难得聚在一起,今日畅饮一番。这处常平司衙门是营田务衙门的人分来,饭菜带些乡土草莽气,我们出去用些酒菜。我熟识的临河的一家酒楼,虽然不十分大,但餐具洁净,菜色精致,卖有上好的竹叶清,便去那里好了。”
王安石和韩绛自无异议,到后衙收拾,换了便服,与杜中宵一起出了衙门。
走过热闹的街市,到了汉水边,渐渐变得幽静起来。河边的一株大树下,高高挑着一个酒望子,上面写着“江边酒家”四个字。离开路边不远,一幢小楼建在江边,显得分外清幽。
韩绛道:“此处不错,闹中取静,是处聚饮的好去处。”
到了酒楼前,早有小厮过来,引着三人到了二楼临江的小阁子里。递过菜单,小厮静立一旁。
杜中宵点了一份清蒸鳜鱼,几个精美小菜,便把菜单递给韩绛和王安石。
韩绛道:“在京城的时候,常听襄州这里产的好河鲜。到了冬天,不知多少鱼虾运到京城去,和这里运过去的水果瓜菜,成了京城一景。”一边说着,一边照着自己的口味,点些鱼虾。
王安石道:“我在舒州的时候,吃过一味鱼片汤,说是从襄州这里学去的。那主人说自己技艺学得不太好,远不如本地所制。今日既然到了,便点一味鱼片汤好了。”
真正奢华的菜,往往工艺复杂,炒菜不多,是富商们所喜欢的。文人们不同,吃讲究意境,要求原汁原味,简单清爽。以前这些产鱼的地方,出名的是鱼鲙,也就是后世说的鱼生。新鲜的有,也有生切之后腌制的,是江南上品菜肴。杜中宵的习惯,不喜欢这种食物,更喜欢展现厨艺的清炒小菜。官员影响到地方,襄州一带的菜肴以清淡为主。军中所常吃的烧、烤、炸、煮类的菜系,流行于码头下层,类似于后世所说的江湖菜。富商们喜欢的工艺繁复,用料珍路,山珍海味为主的又是另一种菜系。杜中宵因为身份关系,都能吃得惯,不过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喜欢这种清雅恬淡的感觉。
酒菜上来,三人一边饮酒,一边说些闲话。自庆历二年登第,三人天各一方,至今已经十年,其间只有几次偶然见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经历,无数的故事。
说完过去,说到未来,三人很有默契地避过现在的朝政不谈。当年进士,韩绛第三名,王安石是本来的状元,因为皇帝不喜那句“孺子其朋”,降至第四,杜中宵名次就排不上了。不过到了今天,杜中宵官职高高在上,差遣转运判官兼营田和提举常平几年做下来,已经远远走在了前面。
韩绛和王安石对此并没有芥蒂,只是说起来,总有些谈不到一起去,便都避开。韩绛接替杜中宵提举京西路常平一职,明显已经走在了他的路上。王安石则一直觉得自己历练不够,政治和思想上有许多困惑解不开,宁愿在地方为官,一步一步踏实地走,不追求升迁。这一两年,先是文彦博,后是欧阳修,都曾举荐王安石入京,或为馆职,或做朝廷官员,都被王安石拒绝了。
很多时候杜中宵都佩服王安石,不是他的态度,而是他的自信。一次次拒绝升官的机会,不是他不想升官,而是有自信,终有一天将执天下大权,做前所未有的事业。对于政治,他有自己的看法,对于官场,他有自己的规划。觉得自己未到那一步,宁愿在地方多待几年。
饮一杯酒,王安石道:“自淮南路设常平司以来,副使分司庐州,着意学待晓在京西路所为。舒州大州,兼管蕲州和无为军营田。常平司管下,州城和治下各县均开设商场。待晓在京西路所为,现在淮南路都学来,一一都要做上一遍。这几个月,又有意学这里发常平司钱引,遍设储蓄所。王知州看重,命我做这些事情。此次前来,正要向待晓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