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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宵道:“借据是官府断案的倚仗,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
易理道:“相公说的不错,改起来确实不容易。书铺里的借据都是用的契纸,专门从衙门那里买回来的,一张一张都有数目。不过简家在衙门有人,拿来空白契纸,小的便改了。”
杜中宵道:“改了借据,还要白正然签字画押才行,他如何肯在新的借据上画押?”
易理道:“这是简员外做的事。听说是买通了人,乘白正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画押。具体是如何做的,小的委实不知道。简员外财大势大,想来找得到人去做此事。”
杜中宵点头,沉默一会,问道:“此事除了你们,可有什么物证?”
易理道:“当时小的收了原来一百贯的借据,说是销毁,其实留了下来。”
听了这话,杜中宵猛地站了起来,道:“那张旧的借据在哪里?可带在身边?”
易理道:“在身边。此次员外派小的去襄州,明言御史台派了人在叶县查此案,小的为防意外,特地把证物带了在身上。”说着,从怀里取了一张借据出来。
方平带着易理回来,并没有审讯,只是押在了台狱里。所以这个时候,易理才拿了出来。
杜中宵接过借据,仔细观看。到底是在地方多年任职的人,看得出来是叶县统一印制的格式,上面写明年月,白正然从简员外的铺子借了一百贯足,一年之后付清,利息二十贯足。
书铺有公正功能,他们的借据、合同、契约之类,都是用的从官府买来的契纸,相当于官府收了印花锐。这些契纸数目清楚,理论上每一张都有登记,并不会混肴。不过简家有人在县衙为吏,想来有办法弄到空白契纸,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仔细看过无误,杜中宵把契纸收了起来,吩咐官员唤进来一个书吏,仔细审问易理。当时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样的情况下白正然借钱,当时情形如何。后来又是什么时候改换借据,之后发生什么,问得非常详细,锱铢必较。现在只有易理的口供,当然是问得越详细越好。
一切问得清楚,让易理在状纸上画押,杜中宵道:“此事你不是主犯,犯的也不是重罪,如果能帮朝廷审理了这案子,可以免你无罪。这些日子先关在台狱里,听候吩咐。”
说完,命人把易理重新押回台狱,吩咐仔细看管。如果他出了意外,定然问罪。
出了台狱,杜中宵对方平道:“你立即回叶县,与简成商议,两人留在那里,惑人耳目。等到我上奏之后,朝廷做了决断,再让你们两人回来。”
诸般吩咐罢了,杜中宵回到了自己的官厅,闭目思索。这件案子文书做得太过漂亮,自己接到白先状纸后,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派简成和方平两人去叶县,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倒是没有想到,方平就真地有这样运气,一下就撞到易理,问出原委,带回了京城。
叶县那种地方,这些年随着铁监发展,几年就变一个样子。像白家这种案子,必然不少,只是天下没多少人有白先的毅力,能一直告到御史台来。
此案上奏,有几个方面,杜中宵要仔细思索。一个是冤假错案,当然要重新审理。只要有易理提供的口供,交予京西路重审就可以了。再一个是白先一直告状,为父审冤,朝廷当予以表彰,以劝导世人尽孝。还有一个,这件案子,除开白先坚持告状的因素,其实并不算什么大案。这样的事情别说叶县,许多地方可能都会有。借着这件案子,能够清理一下柏亭监混乱的现状,应该是更大的事。
这三个因素,上奏时以哪个为主,杜中宵要做出选择。想了许久,杜中宵站起身来,在案后来回踱步,最后决定,还是以柏亭监的混乱为主要因由上奏。
自从建立铁监,实际上就拉开了大宋工业化的序幕。过程怎样,结果如何,杜中宵并不知道。随着工业化的进行,与历史上的欧洲工业化过程必然会有相似的地方,但也必然会有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