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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带着三分之一的工匠浩浩荡荡地走了,临走之时,交给宇文规一千贯钱,让他负责采买,准备建造工部坊的事宜。宇文规正要与李牧细说一下,但李牧没给他机会,宇文规无奈,只好找到工部侍郎李大亮。
“大人,您看这不是胡闹么?想一出是一出,工匠分级的事情暂且不说。那两个主事,是赵国公府上的人叫去的,情况您也都知道,赵国公府上用人,咱们敢不去么?还有这建坊之事,他拿了钱就要建……这合规矩么?最荒唐的是,他要带着工匠们去赚钱,堂堂工部郎中,去做了一个包工头,这成何体统啊!”
李大亮初听之时,也是微微皱眉,但听完之后,尤其是看了宇文规拿出的地图,上面崇仁坊坊画了圈的地方,眉头便又舒展开了。
李大亮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能做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必有过人之处。与李牧虽然只见过一次,他也能看出李牧是一个机敏之人,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做傻事。当他看到崇仁坊上的那个圈之后,心中便有数了。他身为工部侍郎,对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崇仁坊上的那个圈,他知道是皇帝赐给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别苑。
试想一下,什么人能从李孝恭手中买下御赐的别苑?这个人会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堂堂工部郎中,冒着被弹劾的风险,包下了这样一个工程?
仅仅是陇西豪富?李大亮不信。就算是陇西李氏,李孝恭也不会轻易给这个面子。而且就算李孝恭给面子了,李牧也不会傻到为了钱财,搭上自己的官运。
这样一来,事情便清楚了。李牧之所以不给赵国公的面子,之所以会冒险当了‘包工头’,必定是有他不能拒绝的缘由。这个缘由,只可能出于宫中,不是皇帝,就是太上皇!李牧所说的这些事情,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态度,必然是有人授意他这样做。太上皇就不问事,可能性不大,多半是皇帝的意思。
可皇帝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对勋贵假公济私的警告?
李大亮有点吃不准,但他可以明确的是,不能轻易踏入这趟浑水。否则不是得罪长孙无忌这样的勋贵,就是得罪皇帝,两边他都开罪不起。
心中有了定计,李大亮缓缓道:“宇文规,你与本官说这些事情,所为何意?”
宇文规有点懵,道:“大人……”
李大亮厉色道:“李牧现为工部郎中,统管工部大小事务,你身为工部员外郎,理应辅佐与他,而不是越级来向本官告状!我来问你,李牧所言三事,可有一件是越权之事啊?评定工匠等级也好,建造工部坊也好,发配工匠也好,不都是他职权内的事情么?”
“可是这包工……”
“还说!”李大亮斥责道:“虽然之前没有这么做的,但是也没有哪条规章说不能这样做。李牧这样做了,是他自己的想法,要是有问题,那也是吏部来问责,干你何事?你一个小小六品工部员外郎,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的事不该你操心。操心多了,小心像那王、钱二人一样,被李牧扔到边境修城去!”
得!宇文规一听这话,心中什么都明白了。不怪李牧年纪轻轻做事如此干脆,谁的面子都不给,敢情人家背后是有势力的,堂堂工部侍郎都不敢招惹,自己一个工部司员外郎还操哪门子心啊,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当下宇文规也没有废话了,施礼告辞,着人抬着李牧给的钱,去西市采买去了。
李大亮见宇文规走远,心中仍在盘算。虽然对待宇文规时,他所说都站在李牧这边,但他心里却并非完全这样想。作为现在工部的实际一把手,他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而如今之计,想要搞清楚,就只能入宫去见李世民了。
斟酌了半晌,李大亮摘下墙上挂着的官服穿上,牵过马厩的瘦马,对妻子说了一声,赶往宫城了。
另一边,赵国公府内,负责修院子的张管事也接到了消息,气得暴跳如雷。
要说这位张管事,还是李牧的一位旧相识。那日在定襄与李牧见面,想要购买酿酒秘方的,就是这位张管事。月前长孙无忌念及他为国公府效力多年,年纪也大了,便把他调回长安养老。正巧遇上了府中修院子的事情,就交给了他。张管事为了加快工期进度,在长孙无忌面前留下一个‘宝刀未老’的印象,这才找到工部,正巧遇上了王、钱这两位两位想要抱大腿的主事,双方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正在指挥干活的王元和钱真两位,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被发配到了边境筑城,当即就不干了。王元嚷嚷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我等是为赵国公府帮忙。赵国公可是国舅爷,就算陛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说什么。他倒指手画脚起来了,不行,我要找他理论!”
钱真比他冷静一点,道:“你去理论,理论个什么?他是工部郎中,你我是工部主事,他是正管啊!而且要细究起来,也是你我的不对,而且他两次召唤,咱们都没去,怎么说都是咱们缺理,为今之计,还是得请国舅爷出面,否则你我怕是得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启程了!”
王元一听,赶紧抓住张管事的胳膊,道:“张管事,如今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啊!我等受你所托,一分钱不要白帮忙,干了一个来月了,可别到了最后,功劳一分没有,连饭碗都砸了,可不能这样啊!”
张管事冷着脸,甩开王元的手,道:“休要大惊小怪,你们二人既然是为我赵国公府效力,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亏,在此等着,我去见国舅爷。”
说完,张管事匆匆走了。约莫一炷香后,长孙无忌和张管事一同从书房出来,王元和钱真二人,看着长孙无忌上了马车,驶向皇城方向,赶紧迎上张管事,道:“国舅爷可是入宫去了?”
张管事冷哼一声,道:“国舅爷听说此事大怒!那个什么逐鹿侯,竟敢触犯我家国舅爷的威严,今日有他倒霉的!”
王、钱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们想来,有长孙无忌出面,必然万事无忧。小小县侯而已,怎能与当朝国舅相比?想要处置他,还不是国舅爷一句话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