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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霈点点头,道:“既然他招架不住,儿子和底下的又接不上手,你知道了,就该打发一个能使得的人过去。这些都是咱们自家出去的产业,几十年招牌打出来,一个不当心就弄歪道,生生闹残了,成什么话?”
章由躬身道:“今年春天恒润畅就报了两次人手不足。太太吩咐下来,母亲也命我用心留意才干资历的管事,从几处挑拣调度了人,派过去用了一阵子,只是都回报说副不上。汤定生那头催的也缓了,这才暂时搁下。”
话说到这里,章霈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是既然明白,恼火更甚,重重一记拍在书案,发恨道:“他是太太名下出去的,难道不更是自家人,不更该按着家里的规矩人事照管?何况太太早就不管这些杂事。你却是领了这个差的,怎么好说搁下就搁下,脱了手在旁边干看?”
章由听到这话说得重了,连忙跪下说:“老爷教训的是。孙子再不敢的。”旁边林如海也站起来,笑道:“舅舅只看他后面事体经心。”
章霈听了,脸色方开,叫章由起身,吩咐说:“其他的账我粗翻过一遍,只随手拣着批了几本,不过是些不甚要紧的小错,也懒得再看。这便领了去,你再对一遍,核准了就抄录入库。”章由忙答应“是”,见章霈无话,方叫跟的小厮进来抱了账册,慢慢退出去了。
这边林如海看一会儿章霈神色,笑道:“这一向只看中大他们夫妻两个忙,想不到舅舅还要操这个心。”
章霈摇头道:“你不知道,你兄弟是肚里清楚,凡事不肯计较太过。他媳妇固然是个能干会当家的,不过是外面厉害,心肠却软,真有人扯了脸皮求恳哀告两句,从来没有不过去的,反倒要替下面人在长辈跟前遮掩。由哥儿是个小辈,能顶些用,但也是含糊的多,拉架劝合和稀泥,要紧三刻还做不了主。”一面说,一面就摇头,手上去寻摸茶碗。
林如海见状,赶忙向旁边焐笼里拎了茶壶出来,与章霈续上热水。章霈吃了茶,方接着前面的话头道:“中大这一家子,也就是一个回儿,别看平素一味贪懒好玩,家里短长百般不问,真遇上事情,能决断、敢出手——虽说祸也闯了不老少,到底是一脉相承,拗不过的脾气性子。”说着就笑起来。
林如海也笑道:“可不是?建幸一向说回儿与中大最像,依我看,其实学皮毛的多,潜移默化近朱者赤罢了。真论到性子禀赋,骨子里还是像的舅舅。”
章霈闻言大笑,道:“这话我乐意听。就是中大怕再放不过你,少说辩上一宿才罢。”拿茶杯吃酒一样吃一大口茶,又自家笑一回,这才摇头叹气道:“只不过,定死了他不该烦这些事情。就脾性再像,这上头再能耐,我也不许家里谁拿这些东西到他跟前。所以这样通盘算下来,我再不帮忙拦一拦,把一把关,就怕什么时候有人踩到脸上,还只当章家人都读腐了书,不知事、没算计了呢。”
林如海笑道:“舅舅一片成全爱护的慈心,中大他们,还有由哥儿、回哥儿自然是知道的。连我也知道。这趟过来就是想求舅舅出手,也帮外甥看一看几个账。”
章霈哼一声,道:“我是账房先生么?”就问账在哪里。林如海遂将笼在袖里的两个账本子递过去。章霈随手翻翻,看了两眼,见一本记的是几种木材原料的转运流水,也有从川蜀湘赣走长江到常州、扬州转运河上京的,也有从两广闽浙走江南运河再上京的。一本是扬州转运上京的苏州、长兴两地出产的太湖石的流水。时间都是从去岁九月至今,去岁九月、十月和今年九月、十月又都有日账。章霈因笑道:“这东西,亏你从何处得来!只是不知道你要哪些样数字。”
林如海道:“如海想烦舅舅核一下去岁至今的各自总数,今年九月之后数字占到一年来的份额。再就是这几样加起来,占用到漕河运力的大致比重。”
章霈听了,眉头就紧皱起来。心下想一回,又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站定了问林如海:“要的急?”
林如海道:“要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