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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姊妹妯娌见过,各自落座。李纨方问凤姐儿从哪里来、这一日忙了哪些事。凤姐儿笑道:“除了大年节底下的事,大姐姐的事,二妹妹的事,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大奶奶和姑娘们的事,我还能忙什么别的事?”
一串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李纨就伸手戳一指在她额头上,笑骂:“我又费了你什么事,只管捎带上我!”说罢,倒是亲手从丫鬟端的茶盘子里挪了一盏茶给凤姐儿,道:“不是我多嘴,如今倒正该在二妹妹身上最多操心。这匣子里的这些东西就很好,你这个心费的很是。”
王熙凤闻言十分得意,笑道:“我做兄嫂的,合该如此。”拉着迎春细看那些金器物件,指着那童子鞋帽衣袄上头发丝儿般细致花纹,说:“这个才是打的一个样儿,拿上来大概看个意思。二妹妹若不中意,或有别的更喜欢的纹样儿,只管告诉我,我叫他们打更精细、更合心的来。”
众人听了,不免又都吃了一惊。迎春只低了头、红着脸说很好。李纨问凤姐儿:“这东西还能更精细?我竟不信了。”
凤姐儿笑道:“不妨就拿这个打一个赌。要不能,你只管罚我。”说得众人齐声啧啧一番。
凤姐儿又叹道:“我也就这点子事情上替二妹妹效力。大头的功劳,总归是大老爷,还有姑老爷,给咱们二姑娘说了这么好一门亲。”板着指头数起来:“人品模样、家世门第不消说了,学问又好。”
话还没说完,迎春再撑不住,站起来拔脚就走。众人见她跑了,顿时嘻嘻哈哈一通大笑。王熙凤跟到内室,拉着迎春笑道:“原是正经喜事,并无取笑打趣的意思。”因咬着耳朵,与她细声说:“真掏心窝子说话,还有最好的一件——你哥哥告诉我说,章家相公上头一个哥哥,底下一个兄弟,连上两个姊妹,都是一母亲生的同胞。为的章家各房都是这样的规矩,历来如此。大老爷、大太太也都敬他家这样的,因此上格外隆重。二妹妹只管宽心。”
迎春见说,面红耳赤,心里却着实宽慰:她本是庶出,生母偏又早亡,自小依着祖母史太君过活儿,一向不在贾赦、邢夫人眼里,连带一房的下人仆从、丫鬟使女都惯欺她懦弱。哪想到一朝贾赦过问她事,定亲、备嫁,一家子上下围着沸沸扬扬,一张张口捧得千尊万贵,直似地覆天翻。落在迎春这里,羞涩欢喜憧憬固然有之,惊惶忧恐畏怯其实更甚。人都向她恭喜,父母给定下的郎君才俊、夫家清贵,奈何恭喜称赞的越多,她的忧思就越深:只恐自己样貌平庸,又怯懦讷言,既无诗文之才,亦非理家之具,不能得夫婿敬爱、公婆欢心,更把家中父母这一片难得的关怀看重都给辜负了。此刻得王熙凤解释一句,便不能将阴翳尽数拨去,心头到底松快了几分。于是握了凤姐儿的手,虽说不出话,眼里尽是感激。凤姐儿也拍着她的手再加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