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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坐在椅子上,取出那把蟒鳞琴皮的二胡,一手摁着弦,一手做着拉弦的动作,如握着一根无形的琴弓,将无声的曲目从琴筒中一点点抽出来。
他神色专注,心无旁骛,而一边披麻戴孝的白衣书生则专注地顺着高楼的门缝望过去,目光游离在那白裙少女的身上,连连称赞绝色,说着此等女子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这城中百年历代花魁加起来也比不得她一点颜色,还嘲笑着那黑无常是个瞎子,不能一睹这等绝世姿容,实在可惜,像我这般的读书人,就应该有这等红袖伴读添香。
“等到白夫人重握权柄归来,这等绝美少女必成阶下之囚,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白无常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脑海中浮想翩翩。
也是那一刻,赵襄儿抬起了手,掌心对准了城主了后脑,然后城主的魂魄便渐渐稀薄。
整座阎罗府的灵性都开始消亡。
白无常的话语也像是飘散在冬天的水气,很快凝成了极细的冰渣,在赵襄儿转过身的那刻,她的头向着高楼处抬起,望去。
这一座楼很大,有几十面窗户,而他也是开了一条缝罢了,此刻夜色漆黑,照理说赵襄儿绝不可能看到自己。
但她却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一闪即逝的笑意中,白无常知道她肯定看到了,他下意识里猛地合上了窗,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口中连连道完了完了,他一把抓住了黑无常的肩头,用力摇晃:“你还拉什么琴?那女人杀了城主,她看到我们了,我们马上也要死了!”
黑无常依旧拉着无形的琴弓,手指错按琴弦,一句话也没有说。
白无常猛地起身,椅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指着黑无常的鼻子,大声道:“你以为你脱得了身?你这一个月帮着那城主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坏事?你拿着把琴真以为自己是卖艺的?你手上的人命可不比我少!”
黑无常沉默地拉着弦。
白无常还想再骂,他的身子却忽地一个激灵,脑袋一转,望向了紧闭的大门。
那门的后面,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白无常知道,这是那少女刻意发出的脚步声,她就是想要让自己听到!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白无常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只是那门迟迟没有打开,死亡临近的恐惧感终于让他回过了神,他猛地回身,打开了窗子,想要跳窗而逃,而他才一转身,开门声便从身后响起。
一道道啪啪的声音里,所有的木窗都依次合拢,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他站在窗边,颤抖着回过头,看到一张老式的胡桃色木椅里,坐着一个散着长发的少女,那一身皎白的衣裙在一片黑暗中极为醒目,就这样贴着她柔软的身躯,那明明似山峦覆雪的绝妙景致,此刻看来却阴森骇人。
她比白无常更像一个真正的索命厉鬼!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少年,那少年看他的眼神,也已似在看一团失去温度的草木灰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殿下手里做事?”宁长久像是一个传话筒。
白无常一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欣喜若狂道:“在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宁长久又道:“很好,可我们怎么相信你的忠心?”
“额……”白无常稍一沉吟,却懵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表明忠心,而此刻,宁长久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他望了黑无常一眼。
白无常立刻明白过来,对方是要自己杀掉黑无常,向他们表明忠心!
他心中火热,对于黑无常他本就不熟,更何况一个卖艺的偶得机缘罢了,哪里比得上自己这学富五车怀才不遇的读书种子?
他心中了然,脸上却依旧装着惊慌之色,道:“敢问殿下到底要我怎么表明忠心,殿下只要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