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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襄儿说道:“先前在山脚下时,我便折了封信告诉我的侍女,让她于今日将我要大婚的消息告知天下。昨晚我还有反悔的机会了,现在没了。”
宁长久笑问道:“这有什么丢人的?”
赵襄儿走到橱柜边,翻着那些整齐叠放好的裙子,嘟囔道:“就是很丢人啊……”
宁长久回过身。
光线落在少女的白衣单衣上,于是那单衣近乎透明,白壁无暇的身子泛着暖玉之色。
她挑着裙子试着。
“哪件好看一些啊。”赵襄儿转过身子。
那些裙子的质地和做工皆是顶级的,其上染色艳而不俗,绣花更是精细,如一幅幅湖风中的叶,簇拥着不同风情的美丽。
赵襄儿纤净的身影在光中摇曳。
宁长久便看着她在屏风内外进进出出,一件件地试着衣裳或裙子,看上去有些焦虑。
“襄儿可真是家大业大啊。”宁长久称赞道。
赵襄儿道:“所以到底哪件好看些?选出来了没?”
宁长久沉吟道:“衣裳因人而添彩,人因衣裳而増色……”
“少废话!”赵襄儿严厉打断:“选一件!”
宁长久在这些眼花缭乱难分伯仲的衣裳间犹豫了许久,道:“其实都不如云裳城的那件嫁衣好看。”
“嫁衣……”赵襄儿想起了娘亲明艳的背影,微微出神。
“嗯……就那一件吧。”赵襄儿道:“希望没被其他人买去。”
宁长久道:“那件火凤嫁衣与襄儿天作之合,当然是等着你的。”
赵襄儿微微蹙眉:“那嫁衣上绘的哪里是火凤,分明就是朱雀,你这都不知,怕是连鸭和鹅都分不清。”
宁长久同样疑惑:“那火雀分明有九条尾羽,不是凤凰是什么?”
赵襄儿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声音微寒道:“你……看到的是火凤?”
……
……
“如今不是朱雀年,哪怕我娘亲是朱雀神国的神官,甚至就是朱雀神本身……神国关闭之后,她也无法看到现在我经历的事。”赵襄儿缓缓开口:“那她究竟是如何操控我的命运的呢?”
他们穿着英姿飒爽的男装,走在枯柳垂髫的道路上,秋日的凉风将栖凤湖吹得皱巴巴的。
宁长久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先前我们当了大盗,当了大侠,若是我们继续下去,又会遇到什么呢?”
赵襄儿轻轻点头:“百面鬼说,他一直在等我去杀他。但如果我没有去呢?”
宁长久脚步微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若你不去,或许百面鬼就永远是百面鬼。”
“若我去了?”
“那么,他死的那刻,就是广慈禅师了。”
赵襄儿看着地上的落叶,思绪飘远。
她想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去,那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广慈禅师,那个肃杀之夜里,走出来是鬼,百面鬼是鬼,广慈也是鬼……所以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也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赵襄儿也说不出清楚。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透过阳光看一片叶子,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其中的,纷繁交错的脉络,但树木太高,她无法真正触及。
宁长久看着烟波浩渺的湖面,道:“或许正是如此,他到底是谁并不取决于他,而是取决于你……正如先前广婆寺里的宝物,如果你没有去,或许那神像,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宝物。你就像是一枚印章,走到哪里,便会在哪里留下痕迹,那些痕迹昭示的,看上去就都是命运。”
赵襄儿道:“可我偏偏无法抹去自身的印泥。”
宁长久道:“是的,整个赵国就像是她种下的树,有一条通往云霄的主干,也有无数繁复错杂的枝丫,你是一只停在树上的云雀,你看到的每一片叶子都那么相似,于是你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的树,你只能停在这上面。更何况……云雀早晚是要回归云里的。”
赵襄儿听着他的话语,回想起了赵国的版图,失声笑道:“是啊,好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啊。”
那些树叶各司其职,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你无法走出的囚笼,所以的一切已经刻上了命运的烙印。
宁长久道:“说好了,不想这些了。”
“嗯。”
“小云雀不仅要回云里,还该去趟云裳城。”
……
云裳城花织似锦。
宁长久与赵襄儿因为都是男装的缘故,看上去就像好像一对眉清目秀的兄弟,于是那偶尔亲昵的动作便也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宁兄弟来赵国这么多时日,可有感想?”赵襄儿买了一把题字的折扇,悠然问道。
宁长久作揖笑道:“与赵兄聚少离多,今近日远游出行,甚是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