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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气没有其他将死老人的那种恶臭,反倒有着一股清香。我张着嘴,对此猝不及防。那口气被我一口吸了进去,一股冰寒的气流,顺着我的喉咙钻入了体内,并且迅速布满了全身。在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而且头重脚轻,身体里也像灌了铅,沉得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家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来。这时爷爷应该已经去了,可我虽然能看到他们,却好像没了知觉,最糟糕的是我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许久没回家的三叔突然冒了出来,大声喊道:“阳子被殃打了,都别动他。”
看到我的情况紧急,大家也没什么好办法,加上爷爷刚刚过世,家里也乱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三叔来折腾我。
三叔把我抱到别的房间,找了个破碗,又从身上的褡裢里摸出一把豆子,我能看到里面有糯米、黑豆什么的,别的我也没看清。
三叔把豆子放在破碗里,又从爷爷的酒葫芦里倒了半碗酒进去,然后捧着破碗叨咕半天,最后划了根火柴把碗里的酒点着了,屋里顿时弥漫起了五谷香和酒香。三叔也不怕烫,把手伸进碗里搅合了半天,然后用全是酒气的手在我耳垂和脚心都捏了捏,然后掰开了我的嘴,把那还有火苗的酒给我灌了进去。
那碗酒被三叔脏兮兮的手鼓捣了半天,我感到很恶心,但是奇怪的是没有半点力气,也没法说话。那碗酒喝下去,有一股暖流,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三叔在怀里摸来摸去,好像在抠身上的老泥,足足摸了五分钟,这才不知从衣服的哪个地方里摸出一根针来。那针细如牛毛,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是脏了还是原本就那个颜色。
三叔捏着那针,闭着眼睛,像是在运气,脸上的汗滴滴答答往下淌。这时,爸妈也都围拢过来,看到这情况,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去打扰他。
终于三叔猛地睁开眼睛,把那针往自己左手的中指猛地一刺,然后又把那根针戳在了我的眉心,咬着牙蓄着力,好像在把什么东西往外挑。
那针刺在眉心,没一点痛感。而这时,三叔好像把全身的力量都憋到那一根针上了,他左手撑着炕,右手捏着针,用力的挑着,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终于挑出了一条黑绿色的细丝。那细丝离体之后,霎时就化作白雾消失了,那根针也断了。
事后我们才知道,人死前呼出的最后一口气叫“殃”,这口气是人一辈子积累下最脏最毒的东西,落在花上花都会枯萎,人要是不小心粘在衣服上都要生一场大病,被扑在脸上甚至一两年都恢复不了元气,人们常说的遭殃就是这个意思。像我这种直接吃进肚子里的,如果没有三叔在,肯定就没命了。
即便是这样,我身体也是经过了小半年才逐渐恢复过来。
经过了这件事,家里人对三叔的看法有所改观,村里的人也看到了三叔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于是家里有些什么红白喜寿事,也会找到三叔帮忙张罗。但是三叔那种性格,在这个家里依然有些格格不入,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只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能陪他聊聊天,说说话。
有一次我刚到家,三叔突然神秘兮兮地找到我,说:“大侄子,你帮三叔个忙,等事成了,有你的好处。”
我听他讲完,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个倒霉催的三叔竟然让我替人去钻死人棺材。
我跟三叔相差只有八岁,加上三叔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更多的时候我和他也是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所以听他说完我就火了:“帮你个大头鬼?你还知道我是你大侄子啊?你这是要活埋我啊?”
见我急了,三叔急忙跟我解释,原来村里的老梁头突发重病,昏迷不醒,眼看就要死了。可是梁家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富户,他死不要紧,他还有三个儿子,死后这家产怎么分也没个说法。于是他三个儿子找到三叔,让三叔想办法再给老梁头续命三天。
于是三叔就想了个瞒天过海的办法,并且找我帮忙。他说让我钻棺材,也只是做个样子,那棺材也是纸盒糊的,上面盖上一层浮土,我在里面躺一晚,第二天天亮就把我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