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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回房取了银子,出门去了李家的香料铺子。
如此忙完这样忙那样,不觉天就黑了,人也乏了,草草用过晚饭,梳洗一番,也就睡下了。
第二日起来,季善先去牙行,让牙行替自己找了人粉刷店面,——她是真的亲身接触过了,才知道如今的牙行到底有多方便,当真是只要你愿意出钱,什么事儿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这样的钱,季善自然愿意花。
等牙行找的人去了店里开始粉刷天花板和墙壁后,季善又去了一趟买陶罐陶缸的店里,买了两个比她还高的大缸,打算用来做酸菜,平日只自己吃,她那个小酸菜坛子自然够用了,可要开饭馆,就不行了,必须得批量供应,尽早准备起来才是。
之后几日,季善先是买齐了店里需要的桌椅柜架,再是瞧着匠人打好了后厨的几孔灶,一一配好了大小的锅,又慢慢添齐了瓢盆碗碟和一应作料,连柴火木炭和米面肉酒菜也一一与店家谈好了,以后每日什么时候定时送到,什么时候定时结账等等。
当真是几日之间,便把季善忙累得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
却反倒觉得充实,觉得浑身都用不完的劲儿,比之前日日都只能在家里闲着,身心都愉悦多了,可见她果然是个闲不住的命!
叶大掌柜看在眼里,却是越发的愧疚,越发的无地自容了。
让一个弱女子在前面冲锋陷阵,劳心劳力,他们父子两个大男人却躲在她身后,只等着坐享胜利的果实,关键人沈娘子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累,完全可以日日在家高卧着,也不愁吃穿的!
等开张前日,再见到季善时,叶大掌柜除了给他们的饭馆想好了名字,“沈娘子,您觉得就叫‘飘香’怎么样?您那些菜都那么香,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我觉得叫这个名字,既贴切又顺口,肯定能让人一次就记住,您觉着怎么样?”
季善连日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还真顾不得想店名,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好啊,就叫‘飘香’,‘飘香酒家’,又好听又贴题,就这么定了,我回头就让人给咱们做招牌去。幸好您老想到了这一茬,不然明儿都要开张了,才发现咱们连店名都没有,就真是要贻笑大方了,要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叶大掌柜却是忽然起身,“噗通”一声跪下了,“我们父子连日什么都没做,却把沈娘子累得生生瘦了一圈儿,而这个饭馆,您其实开不开,都没有区别的,您却又出钱又出力,说到底都是为了帮我们家,为了让我们一家老小能有一条活路。所以打今儿起,您便是我叶培源的主家太太了,这辈子我都心甘情愿效忠于您,若有背叛,天打雷劈,还请太太千万别嫌弃。”
唬得季善忙弹了起来,“您老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叶广,你也跟着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扶了你爹起来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如今天儿又凉了,跪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叶广却没动,叶大掌柜也没动,眼眶微红的继续道:“我知道我若要卖身给太太家为仆,太太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所以只能口头认太太为主,聊表感激与忠心了,真的,我对太太的感激与愧疚,根本没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也就只能以实际行动来略表一二了。还请太太千万给我这个机会,不然我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季善自然明白叶大掌柜的感激与愧疚,大家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如何能不受触动?
忙道:“我的确是为了帮您一家,才开这个饭馆的,可我更多还是为了帮自己啊,您也知道我手头并不宽裕,我相公后边儿念书赶考更是要花大量银子,所以我真没您说得这般高尚无私。甚至,我还小小庆幸过,若不是您此番遭了难,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跟您合伙,让您帮我赚银子的机会……您快起来吧,不然我也只能跟着您跪下,您什么时候起来,我就什么时候起来了。”
虽然情分与感激肯定不如认了主,更不如白纸黑字的立了契靠得住,但冲着叶大掌柜的品性和才德,她愿意试一试,大不了将来真有了龃龉,只能一拍两散时,大家好聚好散也就是了。
反正本来她的目的便是赚钱,届时她也应该已经赚够银子了。
且话说回来,认了主、立了契便可保万无一失了吗?那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所谓乱臣贼子,没有那么多背主的先例了;反之,只是冲着情分,便毕生甚至世代都有情有义的也不在少数。
可见关键并不在认主立契上,而在人上,就跟现代那些个明明有丈夫妻子,却照样出轨的男女一样,说到底根子并不在那一纸证书上,那一纸证书也只能无形约束有责任、有底线的人,或者换句话说,有责任有底线的人始终都是有的,有没有契约证书于他们来说,从来没有任何区别!
但也由此足见叶大掌柜的诚心了,明明才被所谓主家坑得这般惨,应当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了,却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主动要给自己又弄一个主家,这样的人她都信不过了,还有谁敢信的?
叶大掌柜见季善说着,也要跪下了,只得撑着站了起来,道:“太太的意思,就是不允许我认主了?不过没关系,太太不认我为仆,我也要认太太为主,此生都效忠于您,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