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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应了“是”,正要出去,外面就隐隐传来了婆子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季善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青梅接了出去,“相公,你回来了,怎么这么迟啊?”
沈恒见她只穿了中衣,忙道:“快屋里去,仔细着凉了。我送了大姑爷出门后,恩师又叫我过去说了一会儿话,所以现在才回来。”
季善闻言他身上倒是没多少酒气,与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我还给你准备了醒酒汤呢,没想到你没喝多少,倒是白准备了。那你先洗漱一下,我们再说话儿吧?”
沈恒点头,“好。”
季善便在目送他进了净房后,打发了青梅,先上床去煨着了。
一时沈恒洗漱更衣完出来,季善方笑道:“下午听说恩师带着大姑爷和你去给师母上了香,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促成的,真是个能干相公,过来亲一个以示奖励。”
沈恒自不会与这样的好运气作对,依言走到床前,俯身让季善在他脸上亲了一记,才道:“我吹了灯睡吧?累了一整日了,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季善见他并没像往常那样顺着竿子往上爬,心知有异,点头笑道:“那你去吹吧。”
待沈恒吹了灯,摸黑回到床边,上床躺到她身边后,她才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看你有心事的样子,今儿恩师和你不是都对大姑爷印象极好,一直都相谈甚欢呢?”
沈恒轻轻握了她的手,道:“本来一直情绪都还不错的,下午大姑爷对着师母的灵位,也是跟上午一样的说辞,请师母只管放心把师妹交给她,就像善善你说的,他既然敢对着师母的灵位都这样说,自然心意不会有半分掺假了。恩师也很高兴,说能有大姑爷那一番话,师母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可方才我送了大姑爷出去后,恩师让人叫了我回去,与我说了一些话,我便再高兴不起来了。”
季善忙道:“那恩师都与你说什么了?莫不是恩师其实不满意大姑爷,之前都是装的,其实一点不想把晨曦嫁给大姑……那赵穆?”
沈恒道:“倒也不是,大姑爷个人条件摆在那里,又那么有诚意,恩师怎会不满意?况这可是太后娘娘懿旨赐的婚,也不是恩师不想嫁女,就能不嫁的,除非恩师想抗旨不遵,那可是大罪。恩师主要是担心……担心大姑爷志向太远大,将来不知道会如何,那泼天的富贵岂是好挣的,有命挣还得有命享才行啊!”
叹了一口气,又道:“恩师还说,虽说他‘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要说没想过将来要封侯拜相,位极人臣,肯定不可能。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头没人提携,没人守望相助,将来能做到一省总督或是布政使,已是顶天了,所以一直想的都是能主政一方,造福百姓,无愧于心足矣。但若将来不得不卷入那些要命的明争暗斗里,他可就休想独善其身,更怕万一……会保不住师妹,指不定到时候师妹还已有了儿女,叫当爹、当外祖父的人如何忍心?”
季善听明白了,皱眉道:“也不怪恩师担心,上头那些人的争斗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掺和的?一个不慎,便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这些原本是可以离我们很遥远,无论将来是狂风还是骤雨,都淋不着打不着我们的……不过大姑爷不是保证过了,哪怕拼上性命,也会让晨曦这辈子平安喜乐,子孙满堂,寿终正寝吗?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胸有成竹啊。”
以致她当时竟没想到这一点。
沈恒轻嗤,“压上身家性命豪赌的人不都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都胸有成竹,觉得胜利一定会是属于己方的吗?可胜利者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厉害也不可能没人比你更厉害,这最后的结果谁知道呢?纵最后胜利真是属于大姑爷一方的,当中那漫长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又是好过的么?尤其师妹还是个那般开朗阳光,爱说爱笑的性子……”
说得季善心里越发沉甸甸了,片刻才道:“我们虽然还没为人父母,也能想到天下大半父母对自己儿女的期望,说到底不过‘平安喜乐’四个字罢了,尤其恩师还只有晨曦一个女儿……这叫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大姑爷为了晨曦,肯不肯急流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