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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恒见季善已快要气炸了,虽然他也快要气炸了,却到底还保留着几分理智,安抚的握住她的手,又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他来说后。
方冷声打断了裴太夫人,“裴太夫人,您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的,果真是人越老脸皮便越厚么?还‘该无条件报答他们的生育之恩’、‘为家族付出性命都理所当然’,怎么着?你们路过别人的农田,不小心掉了一棵幼苗在那田里,之后便一直不管不问,任那幼苗风吹雨打,甚至无数次都差点儿活不下去。结果忽然有一天,你们需要那棵幼苗为你们家燃烧牺牲了,终于想起找她回来了,便可以说那幼苗长成的参天大树,乃至结出的果实都是你们家的,为你们付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了?”
“您觉得世上能有这么便宜的事吗?反倒是那本不该长到你们田里的幼苗,被移到了你们田里后,受到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一直沐浴着最好的雨露与阳光,末了更是被移到了最好的田里,享受更好的呵护,更多的荣光与艳羡。结果你们不让前者牺牲报恩,反倒要后者牺牲报恩,不觉得太可笑了吗?说到底,不过是你们从头至尾都没拿我娘子当亲人,从头到尾心里都只认那个西贝货才是你们家的女儿而已!”
“既不是自家的亲人,当然犯不着心疼,也犯不着管她的委屈与苦难,犯不着管你们的要求是多么的强人所难,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还许我有通房庶子,这是一个当祖母的该说的话吗?当父亲的也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狠到这个地步?你们不心疼孙女女儿,我却心疼自己的娘子,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这回气炸的轮到裴太夫人了,指着沈恒的手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你、你、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了。
倒是阜阳侯沉声道:“不管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娘子身上流着我们裴家血液的事实,改变不了我们是她亲生本家的事实!”
沈恒回以冷笑,“如果当年可以选择,我相信我娘子绝不会愿意做你们家的女儿,如果放干一个人的血,人还能活下去,我也相信她绝不会愿意跟你们流相同的血!”
阜阳侯冷嗤,“既她舍不死这条命,那便该报裴家的生育之恩。是报完三年恩后,与裴家自此再无干系,还是三年后什么都有,大家皆大欢喜,你们自己选吧!年轻人重情重义是好事,可太过感情用事,就是犯蠢了!”
可惜沈恒却是越战越勇:“我娘子早已死过很多次。最近的一次,便是她被养父以十六两银子卖给我冲喜之前,差点儿被以五十两卖给了一个糟老头子做妾,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投缳自杀那次。据她养母说来,当时将她从房梁上取下来时,她的心跳脉搏都已经不跳,也没了气息,所以就算她要还你们的命,也在那次已经还了!”
“就更不必说在那之前,她还有无数次因为大冬天的去河里洗衣服差点儿冻死淹死,还有无数次差点儿被养父和养祖母打死饿死了!你们就算当初给她的是十条命,她也早已全部还给你们,一条都不剩了,所以如今的她,不欠你们任何东西,你们也压根儿没有资格对她提任何要求!”
一旁裴二夫人听到这里,哪里还听得下去,颤抖着声音问道:“姑爷,你才说的是真的吗,善善她、她真的还投缳自杀过?也真的曾无数次差点儿活不下来?”
沈恒苦笑,“我也宁愿这些都是假的,可惜的的确确都是真的。她早年受过的苦难,真的但凡有点善心的心听了都要难过不忍,真正的亲人更是光听着都要崩溃……”
裴二夫人就拿帕子捂了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善善,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季善倒是觉得还好,轻声安慰她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您别难过了。不过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倒是记得自己的确已经到了鬼门关前,还看到了无数的牛鬼蛇神,就只差喝孟婆汤了,没想到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便醒了,重新活了过来。”
她本意是变相的证明一下她如今这条命的确与阜阳侯府已没有关系,毕竟她自己心里再清楚这一点不过了,她早已换了芯子,只不能明说而已。
听在裴太夫人耳朵里,却越发觉得她果然有来历,张真人那一卦果然不是无的放矢,必须让她答应去为侯府消灾解厄的念头也更强烈了,不然万一她命数真有影响,侯府也真会有厄运,可就后悔也迟了。
因厉声道:“那你终究也没死成,终究至今也还活得好好儿的!既然至今还活着,那你这条命便仍是裴家给你的,你便仍该报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