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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裴钦心里大不是滋味儿,翕动了几次嘴唇后,正要说话儿,就听得里面传来了裴二夫人虚弱的声音:“是钦哥儿回来了吗……你妹妹来了没……”
范妈妈忙胡乱擦了泪,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室去。
后面裴钦与季善见状,也忙跟了进去,只有沈恒不方便进去,等在了外面。
就见裴二夫人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正脸色惨白的躺在床前,瞧得季善进来了,她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善善,你来了,我……”
让范妈妈与季善忙忙抢上前,齐齐给按了回去,“您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外人,您躺着便是了。”
“是啊夫人,小姐又不是外人,大夫也说了,您如今只宜卧床静养,最好一动不动,您这是嫌自己还不够晕,还不够痛呢?”
裴二夫人这才躺了回去,却趁势握了季善的手,弱声道:“善善,还当我们娘儿俩下次再见,不定得是什么时候去了,没想到这么快便又再见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本来也不想再给你和姑爷添麻烦,再让你们闹心的,可又怕、怕万一自己熬不过去,有些话儿便再没机会与你说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话没说完,已让季善嗔怒的打断了,“不就头上破了个口子吗,皮外伤而已,多大点事儿,哪来的什么‘万一’?”
裴二夫人虚弱一笑,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一动就晕得厉害,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真的很怕……好了,不说这些了,范妈妈,你把东西拿来吧。”
范妈妈便忙拭了泪,往多宝架上的抽屉里取东西去了,很快便捧了个匣子回来。
裴二夫人又道,“你替我打开吧,我实在没有力气。善善,这里面是四间铺子,两个庄子的房契和地契,都是我的嫁妆,一年也能有个三四千两的出息,就当是我给你补的嫁妆……我知道这点儿东西比起你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难,什么都算不上,你也不稀罕。可除了这些身外之物,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你了,你快收下吧……”
又与裴钦道:“钦哥儿,我把嫁妆的大头给了你妹妹,你千万可恼我,她这些年实在太苦,我要是连这点儿都不能补偿她,便是死了都不能瞑目……你以后也千万要对她好一些,除了你作为哥哥那一份儿,连同我和你父亲该对她的那一份儿好,也要一并给她,好不好?虽然欠她的是我这个母亲,可若母亲不在了,‘母债子偿’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说呢?”
说得裴钦眼泪也下来了,哑声道:“母亲您说什么呢,什么‘死’啊、‘不在了’的,嘴上也不说有个忌讳,您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呢,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要恼了。”
季善则是红着眼睛粗声道:“谁稀罕您这些身外之物的补偿了,我如今又不缺银子使了,以后还只会越来越不缺,您就算给我再多,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数字,算哪门子的补偿?您要真安心补偿我,就尽快好起来,亲自对我嘘寒问暖,亲自对我好,别想着假手儿子,您哪怕亲手给我做一件衣裳,一双鞋子,也比您这些房契地契强!”
裴二夫人原本灰暗无光的双眼霎时就有了一丝亮光,“真的,善善你真的愿意让我补偿你,想让我亲手给你做衣裳做鞋子吗?我年轻时绣活儿可好了,如今眼神虽不行了,技艺还在,只要你愿意,我肯定给你做,做多少都高兴……”
季善“嗯”了一声,“所以您更得尽快好起来,这样病歪歪的,别说做衣裳鞋子了,您连针都拿不动。也别东想西想,别心灰意冷,大不了和离……罢了,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家,和离是绝不可能的,那你搬到庄子上去住,眼不见心不烦总可以了吧?到时候日子不知道多清闲自在,干嘛非要在这里钻牛角尖呢?”
只是头被砸破了个口子,至多也就会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已,甚至连大夫也说了没大碍,何以裴二夫人还是这般的消沉悲观,只觉自己要熬不过这一关了?
说到底还不是凉透了心,心灰意冷所致,且病中的人本来心理也脆弱,那只要有了新的希望,自然也就能尽快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