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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钦郑重应了:“妹妹放心,我省得的。他们应该也不敢怎么样了,当时靖江侯与诚亲王不服,跳出来时,太皇太后亲自驳斥了他们,说当时她老人家就在现场,先帝是她的亲儿子,若先帝之死真有异常,她当母亲的,岂有不为自己儿子讨回一个公道的理,岂有放任谋害先帝凶手逞心如意的理?让诚亲王和靖江侯休得胡说八道,动摇江山社稷,也让先帝走得不安心,否则她老人家绝不轻饶。”
“有了太皇太后这番话,凭是谁也不能再质疑皇上,那某些人除非是真傻了,才会狗急跳墙,真想连累一家子老小上下上百口子人了不成?先帝驾崩前,听说可特意叮嘱了皇上,要善待八皇子和皇贵妃的,那不但他们,靖江侯府也是短时间内不至有危险的,只再不能似以前那般荣光富贵了而已,当然不可能再轻易冒险。”
季善忙道:“太皇太后亲自驳斥的他们呢?那就好,皇上凡事能更顺利,相公和妹夫也能少劳心劳力一些了。大哥快去忙吧,有什么事记得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孟二嫂情绪不好,我打算这几日我们都住在这里得了,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程钦应了,这回真头也不回的去了。
季善目送他走远了,方折回了厅里。
就见褚氏面前的早膳几乎没动过,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上前笑道:“孟二嫂怎么吃得这么少,正好我还没吃,孟二嫂能陪我再吃一点儿吗?你放心,我刚听大哥说,妹夫提前安排了人护卫孟二哥,定会让他平安归来的,你只安心等着好消息即可。”
“真的?”褚氏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嘴上却是道:“那我可就承沈四嫂吉言,安心等待相公平安回来了。沈四嫂快用早膳吧,这蒸饺好生清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面已拿勺子搅起面前的小米粥来,只搅了半日,也没送一勺到嘴里去。
季善看在眼里,又是一声暗叹,希望孟二哥平安的消息,能尽快传来京城来吧。
吃过早膳,罗晨曦仍不敢掉以轻心,与季善把家里的护卫和下人们重新排了班,让该班的继续各处都守着,其余的全部睡一觉后,姑嫂两个方回了房,打算梳洗了,也好生睡一觉。
梳洗时,季善与罗晨曦说了皇上灵前继位时,诚亲王的所作所为,“……他是不是仗着太后,也仗着妹夫,所以有恃无恐呢?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不修!”
听得罗晨曦立时恼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只会拖相公的后腿,我真是恨不能啐他满脸了!”
季善忙道:“别生气别生气,说句不好听的,太后娘娘年纪那么大了,此番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知道还能……等将来没了太后娘娘的庇护,他就算是皇叔又如何,只要安心要收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倒是不必急于这一时哈。”
罗晨曦恨恨道:“可我咽不下这口气,相公殚精竭虑,如履薄冰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今日,结果便是他坐享胜利的果实不算,还要拖相公的后腿,我都想说不孝的话,有不孝的念头了!”
“呃……”季善自悔失言,“早知道就不该告诉晨曦你,该等你睡醒了再说的,这下岂不是要气得你连觉都睡不着了?”
罗晨曦却反倒笑起来,“怎么可能,他还没重要到能影响我吃和睡的地步,那岂不是太看得起他了?他这些年对殿下……皇上也是呼来喝去,从没有过任何做叔叔的慈爱,皇上怎么可能待见他,就像善善你才说的,等太后哪日……哼,他的好日子自然就到头了。我之前都等得,没道理如今已经熬出头了,只差最后一点点,反倒等不得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睡吧善善,我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必须睡一觉,才能清醒的思考了。哎,我们上次一起睡是几年前呢?还真有些想念当年的秉烛夜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话说?”
“是啊,当年怎么就那么好的精神?聊到凌晨才胡乱睡一会儿,天亮后起来照样精神焕发,如今真是老了,不服不行了。”
“呸,你这话最好当着程伯母说去,看她说不你说,再说只是你老,我可还年轻着呢……”
两人胡乱斗了几句嘴,实在撑不住都倒下,转眼已睡了过去。
等季善隐约听得槿哥儿的哭声,醒了过来,就见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了,她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浑身的困倦和疲乏都尽消了。
余光见罗晨曦还睡着,她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待出了房间,方加快脚步,循声去了花厅里。
果见槿哥儿在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架势,无论程夫人和奶娘李妈妈杨柳怎么哄,都哄不好。
瞧得季善进来,程夫人松了一口气,忙道:“善善你快抱抱槿哥儿,他可能是一直没见你,怎么都哄不好。”
季善忙依言上前接过儿子哄起来,“我们槿哥儿怎么了呀,娘这不是来了吗?谁让你自己早上要睡懒觉,才没看到娘的,小懒虫,小赖皮……”
要不说“母子连心”呢,槿哥儿让季善这么一抱一哄,很快便破涕为笑起来,“咿咿呀呀”的学季善说话儿。
看得程夫人也笑起来,“这孩子,还真是谁生的亲谁呢……善善,肚子饿没,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中午想着你和大姑奶奶睡得睡,便没叫你们起来吃饭,大姑奶奶还在睡吗?”
季善笑道:“晨曦还在睡,等她起来我们在一起吃吧。其他孩子们呢?大嫂和孟二嫂呢?”
程夫人压低声音道:“怕孟二奶奶胡思乱想,我和你大嫂有意把孩子们都支到了她屋里去,让她帮着看一下,这样一忙起来,她自然就顾不得旁的了。”
“这个法子好。”季善也压低了声音,“不然再这样下去,孟二哥还没回来,孟二嫂倒要先垮了。不过也不能太累着了她才是,连上彤彤就五个孩子,房顶都要吵翻了吧?”
“知道,你大嫂才让丁嫂子请到厨房去了,说要商量一下这几日上下人等的菜色还有家里的布置,大姑奶奶睡着,你大嫂既力所能及,当然不能推辞。等她回来了,就让她去孟二奶奶屋里看着吧……”
娘儿俩又说了几句话,程大奶奶回来了,见季善已经醒了,笑道:“妹妹醒了,睡了一觉,缓过来了吧?”一面趁程夫人不注意,冲季善使了个眼色。
季善会意,笑道:“脑子这会儿总算清醒了,身上也有劲儿了。娘,您要不抱了槿哥儿去孟二嫂屋里,看哥哥姐姐们玩儿吧?我得跟大嫂商量一下咱们各自家里的布置,就算我们暂时不回去,白布什么的还是该挂一挂,家里上下也要做一身孝服的,槿哥儿还小,这些事儿就别让他听了。”
程夫人不疑有他,接过槿哥儿便带着李妈妈等人往褚氏屋里去了。
程大奶奶这才低声道:“妹妹,方才裴五爷裴五奶奶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求见,丁嫂子因为事先让你叮嘱过,悄悄儿报与了我知道,没惊动母亲。他们还说什么母亲今儿若不见他们,他们就不走了,我真是好气又好笑,这是威胁谁呢,又以为自己是谁?我去把他们大骂了一通,说他们再不走,就要让人去告官,说他们私闯民宅了,反正一点儿没客气。”
季善忙道:“然后呢?人走了吗?”
程大奶奶道:“他们脸皮远不如那几个老的大的厚,可能也还彻底拉不下脸来,我骂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但我估计,他们多半还要来,且不止裴五爷夫妇来,所以我就想着,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省得扰了主人家的清净,且大姑奶奶马上就有的忙了,孟二奶奶又在这里……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季善忙道:“在这里他们还有所顾忌,回去了他们不是更得变本加厉,赶都赶不走了?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回头气坏了娘的身子,如何是好?我待会儿会交代丁有才家的,再来人务必即刻赶走,不必进来禀报了。丁有才家的能干着呢,这点儿小事难不倒她的。”
冷笑一声,“这会儿知道着急了?也是,其他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皇上就算为了名声,短时间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至火烧眉毛,死到临头。他们就不一样了,皇上可任何顾忌都没有,这些年积在心里的气也总要找人出,不想当首当其冲的出气筒,不想抄家灭门,可不只能垂死挣扎了?可惜迟了!”
程大奶奶对裴家也无半分好感,闻言跟着冷笑,“自己种的因,当然无论结的什么果,都只能自己承受,怨不得任何人。那我就听妹妹的,再留几日再回去,多少能帮衬大姑奶奶一点,大家也好互相照应吧。”
季善应了,与她又说了几句话,罗晨曦伸着懒腰进了花厅,“痛快睡了一觉,可真是太舒服了。”
季善与程大奶奶都笑道:“那是,不然为什么都说‘男的靠吃,女的靠睡’,这睡不好可比吃不饱难受多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便一起去了褚氏屋里,到得晚饭时分,又一起折回花厅里开饭,人还是昨晚那些人,心境情绪却都与昨晚大不相同了。
这一夜,京城也比昨晚还要安静一般,好似整个儿都被笼罩在了一层微妙而沉默的气氛当中。
季善等人却因尘埃终于落定,睡了个好觉,待清晨起床后,众人的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宫里来人宣季善和罗晨曦进宫去。
既是宫里传召,姑嫂两个自不可能不去,虽然满心都是疑惑,面上还是笑道:“请公公稍等片刻,我们换身衣裳就走。”
罗晨曦是主人家,与宫里的人交道也打得多,说完还示意红绫塞了红包过去,这才打听出来,原来是七皇子妃——如今该叫皇后娘娘了,传的她们。
那便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姑嫂两个遂赶着素色衣裳素色首饰的妆扮了一番,又把家里和孩子们都交代托付给了程夫人和程大奶奶,方急匆匆进了宫去。
一时进了宫,罗晨曦本来还有些担心季善这是第一次进宫,饶她再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呢,怕也免不得紧张惶恐,缩手缩脚。
却见季善从头到尾都淡定如常,——毕竟皇宫上辈子早就见过,大场面也经过见过不少,实在生不出多少所谓的敬畏之心来,当然不会紧张畏缩了。
罗晨曦不由暗赞,善善果然是善善,她可真是杞人忧天了!
姑嫂两个由接她们的太监引着走过了一段很长的长街,又拐了好几个弯,总算在一座宫殿前停下,见到了一身孝服银头面,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很明亮的皇后。
二人忙拜了下去,“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待二人拜完了,方笑道:“还没正式册封呢,你们倒先叫上了,都快起来吧,也不是旁人,就别与本宫客气了。”又问二人,“这几日担心坏了吧?本宫也差不多,好在如今总算雨过天晴,阳光明媚了。”
季善与罗晨曦都笑道:“托皇后娘娘的福,我们虽担心,但一直都平安也安全,如今更是脚踏实地,再无畏惧了。”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皇后正色说起请二人进宫的缘由来,“先帝驾崩,虽主要是前朝主理丧事,后宫琐事一样千头万绪,偏太皇太后又悲伤过度病倒了。所幸太后执掌六宫多年,一应事宜都得心应手,本宫帮不上什么忙,便自请侍疾于太皇太后榻前。如此一来,本宫的孩子们便没人照管了,想来想去,只能请你们来暂时帮本宫照管几日,等本宫娘家母亲和嫂子进了京,便不用你们再劳心劳力了,你们可愿意?”
虽只短短几句话,却已足够季善与罗晨曦听过后,至少大概猜出如今后宫里是什么局势了。
显然大权仍尽在旧皇后——太后的手里,新皇后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去太皇太后跟前儿侍疾,见微知著,眼下太后与定国公府有多得意,也是可想而知。
也就不怪皇后不放心自己的儿女们,只能自宫外传从头至尾都对皇上绝无二心的赵穆与沈恒的夫人,同时也是她自己比较信得过的她们进宫来了,如今她的一双儿女便是她的命,于皇上也至关重要,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