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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圆谎说起先侯爷瞧不上人家,郡主只能与对方
()暗中来往,所以长安城里谁都不知道。
假话掺着真话说,周寺卿果然信了。她再接再厉地加以渲染,周寺卿看待郡主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怜悯。
但这点怜悯之情还不足以拉拢一名钦差使臣,郡主琢磨着铺垫起下一步计划。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六月末,二皇子和河东范氏利用南面三州旱灾趁势起兵谋反,阻断了和亲的路。
叛军来得太过突然,一路发兵直取长安,一路主攻关内去拦截河西援军,他们所在的地方暂时没有遭遇战火,但兵荒马乱里和亲队伍不得不滞留原地。
周寺卿带着使团避进京畿附近的一座城中,等待朝廷联合河西平反。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个月,听说河东起兵之后,玄策军从河西出发驰援,急行一千多里,抵达杏州遇到了阻力。
杏州治所杏阳城出了叛徒,本该易守难攻的一座城池被叛军轻易攻破,成为了叛军抵御玄策军的堡垒。
玄策军千里驰援,再能打也已是疲兵,在那里不可避免地消耗了大量的时间,牺牲了大量的兵马,所幸最终拿下杏阳。
过了这个关卡,玄策军终能长驱而入,一路所向披靡,收复关内,换叛军落荒而逃。
眼看叛乱将要平息,一个坏消息传来——范氏撤出京畿的方向,正要经过和亲使团所在的城池。
周寺卿预感不妙,怀疑范氏走投无路之下身无筹码,可能拿和亲公主当人质,连忙让郡主乔装改扮,躲进城中百姓家里。
很快,周寺卿的预感成了真,叛军当夜便杀入城中,挨家挨户搜寻过来。
她保护着郡主死藏不出,奈何叛军丧尽天良,放话若不交出公主,便要屠杀城中百姓。
她们主仆隐匿在黑暗里,看着外面叛军举着火把踏踏来去,当叛军向一个稚龄孩童举起屠刀,倒数到一的那刹,郡主挣开她的手,颤抖着冲了出去。
“我就说宁国公的女儿岂会置黎民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真可惜,公主身上流的血太过良善,范伯伯今日便给你上一课——良善之人软肋太多,所以好人永远不会有好报。”范氏坐在高头大马上,笑着看向自投罗网的郡主。
话音刚落,电光石火一刹,一支重箭自黑夜里破空而来,一箭射穿了范氏的胸膛。
四下叛军惊愕得连绑郡主都忘了,范氏缓缓低头看向胸前的箭矢,难以置信地摔落下马。
“那我也给范节使上一课——废话太多的恶人,也没什么好下场。”一道含笑的男声从屋顶传来。
那就是郡主与沈少将军见的第二面。
在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黑夜,在郡主最绝望的一刹,那个少年单枪匹马奇迹般潜入被叛军占领的城池,如同神祇从天而降。
郡主终于相信世人冠给他的战神二字并非虚名,也终于动摇了记忆里他曾经的模样。
那一夜,沈少将军一人一枪,为郡主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带
着郡主沿路撤出,后续赶到的玄策军也解救了被俘的和亲使团。然而天亮时分,当她们与周寺卿在军营会合,却发现使团的人少了一多半。
原来前一夜,叛军放话屠城之前先对使团下了杀手,杀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无人交代郡主的下落,叛军这才转而搜城。
周寺卿不忍地说,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承了公主的恩,当时想着只要能拖一刻,援军就近一程。
天光大亮,满地尸首横陈在眼前,比起自投罗网的绝望,那时的郡主才像真正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郡主跪在军营地上,对着尸山血海失声痛哭,嘴里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
在场的周寺卿,沈少将军,李军医或许都不知道郡主何以狼狈至此。
只有她知道,郡主口中的对不起,是因为郡主对使团里每一个人的好都有目的,都是为了拿捏人心,可到最后,这些人却拿命回报了一份别有用心的、微不足道的恩情。
她扶着郡主回帐,一路看过那些伤痕累累的侍从和士兵,经过沈少将军的帐子,看见士兵端着血水出来,帐子里,沈少将军浴血鏖战之后满身的新伤叠旧伤,正漫不经心处理着伤口。
郡主却震撼得驻足不前,直到周寺卿过来引路方才回过神。
后来回想,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郡主对沈少将军不再那么厌恶了。
其实沈少将军来救郡主,不是因为郡主这个人,而是因为郡主和亲公主的身份,一旦和亲公主成为人质,便会令沈少将军陷入两难,若放过范氏,则平叛失利,可若令和亲公主发生意外,即便平叛成功,玄策军也会落人口实,被有心人冠上无视和盟,好战喜功的罪名。
但对郡主来说,不论最初的缘由是什么,最后的结果,沈少将军的的确确是为救她伤成了那样。
那些少时的口角在那血淋淋的一幕面前,或许已经不算什么。
那几日,和亲使团和玄策军同留原地休整,郡主前后让她给沈少将军送去了一些药物和吃食,一来二去,一个误会闹了开来。
有日她照顾完郡主,端着面盆走出郡主的帐子,被周寺卿叫了过去。
周寺卿问她,曾与郡主私定终身的人不会就是沈少将军吧?
她没想到当初随口编造的谎言会被对号入座,一愣之下连忙否认。
仔细一想,过去的沈少将军的确很符合侯爷瞧不上的样子,与郡主也诸多交集,此前朝堂上本就有沈少将军扳倒钟家的传言,如今沈少将军又孤身营救郡主,加之郡主这些天心情复杂,一面为着沈少将军相救之恩去探望他伤势,一面又碍于过去别扭着抹不开脸,好像真能当成旧情人见面那回事。
她当即解释说郡主和沈少将军只是单纯的冤家对头,本是为扯谎心虚,看在周寺卿眼里却仿佛成了因被猜中真相而心虚。
周寺卿面上自然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他误会了。她心想万一周寺卿与沈少将军提起这事,被沈少将军猜到她们的用心就麻烦了,忙问郡主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