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了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爱米文学网aimiw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郡主可能会说,是啊,人家救我是大局着想,陪我是圣命难违,最后都烦我烦到不告而别了,我还要对他如何?
可是一切并没有到此为止。那一天,意外发生了。
她们与前来迎亲的西逻使团会合,当晚宿在西逻边境,在帐子里睡到半夜,忽然听见外头起了争执声。
郡主吓得不轻。她慌忙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说,有个醉酒的西逻人意欲夜闯公主大帐。
混乱之中兵戈之声响起,两边动起手来。
她护着郡主在帐子里一步不敢出,一面匆忙给郡主穿戴,一面听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打杀声,一时都没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只一心想着郡主千万别出事。
不知什么时候,一名玄策军士兵血染满身地进了帐子,让郡主跟着他们撤退。
她们稀里糊涂地穿越尸山血海出了营地,半途才知,可能是沈少将军旧伤复发的消息走漏了风声,西逻二王子按捺不住,想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虚而入,所以安排人醉酒闹事,逼迫大烨先动手,下一步应当就是借讨伐之名追击和亲使团,趁势杀入河西。
只要除掉沈少将军,就算西逻王庭对此有异议,这样的功绩也足够这位王子将来荣登王位了。真相反正总是由胜者说了算的。
可西逻二王子带了足够的兵马,或者说是自以为足够的兵马,却被护送郡主的玄策军反杀。
那个时候她们只当玄策军战力超群,却没去想——西逻二王子既然有备而来,这世上有谁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在敌邦境内反杀一个王子?
那人伪装得实在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们一路亡命天涯般撤退到了关口,前有关门紧闭,后有追兵来势汹汹,俨然行至绝路。
绝望之时,忽听铁骑踏踏携地崩山摧之势逼近,玄策大军浩浩荡荡压境而来。
追兵已失主心,两军对峙之下,西逻人不敢盲目开战。
眼前紧闭的关门沉沉开启。关门外,玄甲骑兵列阵在前,燎原之火熊熊燃起,照亮了郡主回家的路。
周寺卿连夜启程赶去长安上报和亲变故,满朝震动之下,群臣上奏,请天子终止和亲。
天子无奈下达诏令,宣布和亲终止。
历经多月,在郡主已然接受命运的关头,命运的笔锋陡转,似流星划破苍穹,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飞白。
在边关休整等待消息的日子里,郡主仍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恍若置身梦中。
尘埃落定的时候,郡主恍惚地说,怎么又是托了沈元策
的福。
她也感慨,若不是沈少将军旧伤复发,西逻二王子还不至于禁不住诱惑开战,可能冥冥之中沈少将军当真在为当年给您赔罪吧。
“不过不知道他伤养得怎么样了。()”郡主还是有些忧心,虽然那阵子每每问起,看身边那些玄策军士兵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都没把他们少将军的旧伤复发当回事。
和亲既已终止,年关也将近,她们就该回京了。
那两日,她在准备行囊,郡主常坐在帐中书案前,几次提笔蘸墨写信,写了几个字,又将信笺揉成团。
她起先以为郡主是在给侯爷写家书,一问才知,郡主给侯爷报去平安的信早就写好,后面这封是在犹豫要不要给沈少将军去信。
她们滞留边关的那些日子,沈少将军再也没出现过,听说早就回到了姑臧,郡主想问问他伤养好了没,打算何时进京,可要与使团同行?
但想来想去,他走得这么干脆,应当巴不得没有她同行,郡主说算了,她就是为着礼数问上一问,等会儿又换来一句“郡主自作多情的本事渐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讨什么没趣。
反正过阵子在长安就能见面,山水有相逢,那时候的郡主也没再遗憾沈少将军的不告而别。
那信最终便没有写,郡主就这样欢欢喜喜踏上了回京的路,奔向了与侯爷的久别团圆。
山遥路远,郡主没能在除夕之前回到长安,在半途过了年。
虽然人在异乡,但想想原本这时候应当在异邦,郡主已经很是感恩。
除夕那天,她陪郡主放灯,郡主写了三只孔明灯,一只给侯爷,愿侯爷身体康健,一只给宝嘉公主,愿宝嘉公主得觅良缘,也写了一只给沈少将军——
“沈元策逢战必胜,毫发不损,逢赌必输,甘为我臣。”
那时候兴冲冲放出三盏灯的郡主哪里知道,这三盏灯的愿望,一盏也不会实现。
她们正月抵达长安,才知侯爷在郡主离京之后日思夜忧,咳疾越来越重,李军医的药方也已经不管用。
侯爷不愿郡主知晓自己的病情,想让郡主安心去放手一搏,就算和亲最终无法改变,也希望郡主身在异邦能有一份牵挂,能知道她舅父在长安好好的。
所以侯爷提前写了好多封信,叮嘱许氏若之后他一病不起,便按时一封封送出去。
郡主好不容易与侯爷团圆,却只能眼睁睁看侯爷病入膏肓,连她都已经认不出,只能一遍又一遍读着侯爷提前写下的那些信。
那个正月,听闻沈少将军向天子上书告假,称因旧伤复发,今年年关无法进京朝见。
其实事后想想,这个消息是带了一些征兆的,但那个时候的郡主已经没有心力去管外面的世界了。
和亲终止了,和亲带来的苦果却还要继续尝。
此后数月,郡主日日侍奉在侯爷榻前,想尽一切办法医治侯爷,想留住生命里最后一个至亲,可侯爷还是在夏天病逝了。
侯爷临走之前有过短暂的清醒,大约
()便是世人常说的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的时刻,侯爷终于认出了郡主。
听郡主碎碎细说着过去一整年的事,知道郡主不用再去和亲了,侯爷轻轻拍抚着郡主的手背说太好了,他可以放心去了,只可惜还是没能给郡主找一门好亲事,将她托付给良人。
“沈家那小子倒是我们衣衣的福星,可惜舅父等不到他进京了,往后这终身大事便要你自己做主了。”
郡主哭着对侯爷说:“我又不喜欢他,他也可烦我了,舅父不要把我托付给别人。”
或许是将死之人目光格外清明,侯爷说:“傻孩子,别被从前那点恩怨绊住了脚,舅父看得出来,你提到他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
这就是侯爷留给郡主的最后一句话。
郡主在除夕夜放出的第一盏灯熄灭了。送葬过后,郡主整个人浑浑噩噩,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失去母亲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