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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有乡贡应道:“有个举子先前便替人写了一篇《罔两赋》,一出题就喊不对,被拖出去了。”
“我却听说是那人作弊才被拖出去,太激动,心竭而亡了。”
“我亲耳听到他喊‘我写过这赋,泄题了!’”
“若是我,定不会喊,再写一篇以求及第不好吗?”
“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泄题难道见少了?远的不说,天宝二载春闱,因当时李林甫倚重张倚,考官乃将张倚之子张奭点为状头,天下哗然,圣人只好于花萼楼覆试。你们猜如何,张奭竟是一字不识,手持白纸交卷,时人称为‘拽白状元’。”
“对,至少要圣人覆试!”
举子们的怒气再次被点燃起来,一次两次他们可以忍,但他们已忍了太久了。
“对,我要见圣人。”一个二十余岁的瘦削青年站起身来,团团拱手,道:“诸君,我是江淮乡贡郝昌元。我来长安,不是为了及第,而是为乡人申冤。”
杜五郎一愣,抬起头看去,见这郝昌元的气质与别的乡贡都不同,当即认真听他说。
“天宝初,韦坚任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要求各个州县征收三年租庸调,疏浚黄河、重筑漕渠,好不容易,漕渠通了,漕粮多往年十倍不止,但乡人们还不及欢呼,韦坚却谋反落罪,该免的租庸调没有免,反而还要查韦坚的同党。”
“我们交了血汗钱,每年五个月服力役,为朝廷开凿漕渠,等来的却不是免租庸调,而是朝廷的御史。御史抵达前,先派执事传令备马,当晚,县令就吓得服毒自尽了,但他还是被指为与韦坚同党,御史到处捕杀漕吏、船夫,拉到县衙杖死。”
“乡人死了近半,新来的县令不敢为我们作主,朝廷又设采访使、和籴使,收粮、收折色,大家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一钱一钱的凑出盘缠让我入京申告。”
“我不求能及第,只想能见到圣人。也不敢有别的要求,只申告一件事——泗州睢宁真的没有韦坚同党,这桉子都查了整整一年了,能否别再查了啊?!”
郝昌元说到最后,大哭出来。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白色的帛布,上面全是血字。
杜五郎借着烛光看去,入眼的一列赫然是“自天宝五载,漕吏下狱,牢狱充溢,征剥逋负,延及邻伍,裸尸公府,无止无休!”
郝昌元一直往后卷,显出一个一个的血色指印,恐怕有数百枚。
杜五郎看得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他脑中浮现的是柳勣桉时杜家的一幕幕遭遇,下狱、用刑、杖杀、流放,也就是最后杜家有惊无险了,骂一句“被索斗鸡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就以为过去了。
但在天下各处,还有无数人在被韦坚桉牵连而家破人亡。
在这个瞬间,杜五郎在心里下了决心,他一定要帮郝昌元一把。
他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马上说话。
直到次日天蒙蒙亮时,他才拉过郝昌元,低声道:“我有一个厉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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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带我们去找次山兄吧。”
“不要急,你们且在此等我,不要冲动。”
晨鼓才响,杜五郎独自出了国子监,驱马往长寿坊。
薛崭正带着两个弟弟要出门,穿着青衫、背着书篓,满脸都是哀愁。
“你六哥呢?”
“六哥不是随杜阿兄去看榜了吗?”
“人太挤,他走丢了……你们别问,这不是孩童该知道的。”
“六哥被榜下捉婿了吗?可他也没有考今科春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