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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星辰般的点点烛台下,桌上的骨牌已摆好。
薛白并不客气,也无李林甫那许多废话,往牌桌前坐下。
杨玉瑶、杨玉环姐妹对视而笑,一个放下酒杯,一个放下琵琶,由宫娥帮忙收拢着裙摆上前;谢阿蛮不用再跳舞,提着舞裙,凑到杨玉瑶身后。
李林甫有些尴尬,抬眼看去,圣人身后站着高力士,贵妃身后站着张云容,他只好站到薛白身后。
堂堂一国宰执,在宫外可以对薛白生杀予夺,此时也只能弯着腰,像仆从一般侍立。
“不愧是造骨牌之人啊,薛白这小子牌技了得,花样也多。”李隆基动作行云流水,“个中变化万千,还真就只有他能打出来。”
“圣人是真正的天纵之才,从未见有人能学得这般快,打得这般好。”
普普通通的一句奉承,薛白说得却很真诚。
而且他说话根本不影响打牌,才轮到他,牌已打了出去,一息功夫都没让人等。
杨玉环则稍慢一些,有时会捏着下巴思索一会,但她姿态极美,让人看得舒服,愿意等她这几息;杨玉瑶牌技也好,一边打一边还能说些趣事。
众人都很高兴,唯独李林甫藏着心事,站得好不自在。
“长安城近来有首诗在流传,写得极好,老臣来时还听到有稚儿传唱了。百千家似围棋局……”
说到最后,李林甫却是将这诗唱出来了。
这老头看起来精神刚戾,没想到歌唱得却是极好听。
李隆基准备要胡牌,瞥了杨玉瑶一眼,知道她也快胡了,目露思索,同时还随口跟着哼了两句,亲自给李林甫和音。
唱罢,李林甫笑道:“臣有些好奇,分明是七言绝句,为何起这般诗名?”
他不失时机地将诗名点了出来。
薛白应道:“我本来就不会写应制诗,觉得很得意就这般起名了,我看王摩诘就是这样。”
“哈哈。”李隆基抢先一步胡了牌,朗笑一声,指着薛白骂道:“不学无术,起个乱七八糟的诗名,也敢称是应制之作。”
“已经在学了,随杜子美学写诗。”薛白面露遗憾,递过筹码。
“我差点就能胡。”杨玉瑶颇不高兴,嗔了薛白一眼,不情不愿地交了筹码。
李林甫偷眼瞥去,发现圣人一脸好笑,像觉得薛白很有趣。他意识到此子圣卷颇浓,只好道:“说起杜甫,他近来所作的《饮中八仙歌》也在长安传唱。”
堂中乐师技艺高超,纷纷改变了在演奏的曲调,默契配合。
李隆基似乎颇喜欢这首诗,低声吟唱“左相日兴费万钱”丝毫不显芥蒂之意。
落在旁人眼里,很容易误认为这位圣人还不知李适之因交构东宫之罪被查办之事。
薛白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李隆基心里明白李适之没有谋反,不过是借李林甫之手,将这个声望太高、亲近东宫的宗室贬出长安。
在李隆基眼里,并不认为这是在迫害,或许还觉得大唐朝堂风和日丽。旁人的任何委屈,都是为天子威望稳固而应该付出的。
“圣人,大理寺捉拿元结、杜甫等人,乃因他们与李适之勾结,证据确凿。”李林甫逮着了时机,作出了解释,“有官吏急躁了些,误将薛白牵扯其中。”
他进宫为的便是坐实这桩桉子,不让薛白以馋言保住带头的举子。
而一个“误”字,他已退让了一步,表示与薛白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