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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一路到了南熏殿,却没有见到王忠嗣、薛白等人,唯见李隆基脸色沉郁地坐在御榻上,既不赏歌舞,也没有美人陪侍。
他已有许多年未见过圣人如此严肃,不由心中一凛,猜想莫非是要杀王忠嗣?
“老臣给圣人请安…….”
“十郎可知朕的教坊使是何人?”
李林甫微有些诧异,答道:“唐纬,也是服侍圣人多年的老内官了。”
“他终日不声不响,朕竟一直以为他擅音律,今日才知他在坊间闹了笑话,指笛窍考伶人“何者是《浣溪纱》孔笼?’可笑至极。”
“回圣人话,偶尔难免有疏忽,臣也曾老眼昏花读错过字。”
“教坊使不通音律,丢的是圣人的颜面!
李隆基勃然大怒,拂袖扫掉御案前的杯盘,叱道:“你知不知教坊成了何样?!五千人,每年只拿二三十人糊弄朕,余者,或滥竽充数,或充为娼妓,将朕当做什么?!”
“陛下息怒。”李林甫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慌乱拜倒,“臣必彻查此事…….”
“将朕当什么?!”
李隆基犹在喝问,似乎非要一个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李林甫的面前,再问道:“十郎告诉朕,千百年后,提起梨园、教坊、宜春院,世人会如何看待?”
“臣以为,乐曲雅事…...吗?!”
“朕好乐曲,是为这些人收集娼妓贱婢。”
“臣必彻查!”李林甫激愤大吼,“臣必整顿教坊,给陛下一个交代!”
连他都很少看李隆基发怒,此时头都不敢抬。
尤其是往日那一场场欢宴之上,圣人越是风雅,越是大方,对比这教坊中的藏污纳垢,越是惨烈。他终于明白圣人有多怒。
“唐纬是内官,老臣也不敢得罪他。”
等了一会儿,李林甫小心翼翼地说了起来,又道:“老臣年迈,家中尚顾不过来,甚少与教坊打交道,只知许多贵胄到教坊延请乐工,唐纬交游广阔…….另外,连李龟年也常私下演出,臣以为圣人知晓,因此.…..”
他声音渐低,直到停了下来。
李隆基踱了几步,道:“起来,十郎为朕打理的是国事,此事本与你无涉。”
“臣愿为陛下整顿教坊。”
“好好办,朕盯着。”
“臣遵旨。”
李林甫这才真的稍松了一口气,却站在殿中不走,等着圣人说为何临时起意查教坊。
“退下吧。”
李隆基挥了挥手,待李林甫退出了南薰殿,道:“高将军猜他方才在等什么?”
“想必右相是想谈谈四镇节度使之事?”高力士道:“石堡城一事,王忠嗣毕竟忤逆了圣人。”
“他何止这一桩事忤逆朕?”
提到王忠嗣,李隆基先是皱了皱眉,之后自语着叱道:“那破脾气是天生的,已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