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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王维从何处拿出了笛子吹起来,笛声悠悠,传遍了整个秘书省。
王昌龄兴致很高,连唱了两遍,往地上倒了两杯酒,低声喃喃道:“浩然兄、之涣兄,我又回长安了。”
待曲声一停,他又振奋起来,指了指王维、薛白。
“今日你我三人,再比试一番,如何啊?”
王维点点头,应道:“好。”
薛白还是不够狂,谦逊道:“我绝不配与两位相提并论。”
“不必自谦,你是诗坛的后起之秀。”王昌龄笑道:“如今我成了三人之中最年长的,也可如之涣兄那般耍赖了。”
说是想耍赖,以他王昌龄今日在大唐诗坛的名气,只要比试了,就相当于是对薛白这个年轻人的认可。
不一会儿,李龟年果然带着女弟子来了,纷纷将乐器摆开,第一首唱的就是王维的诗,还是刊在邸报上那首歌功颂德的诗。
“凤底朝碧落,龙图耀金镜。维岳降二臣,戴天临万姓。”
第二首唱的是薛白歌功颂德的诗……其实还是王维的诗。
他们在皇城衙署里饮酒,还听曲,这般颂赞圣人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王昌龄却觉甚是扫兴,果然还是赖皮了,上前抢过一把琵琶,道:“我来,给你们唱一首我的新诗。”
手指抚过琴弦,曲调响起,他开口,声音苍老悲凉,唱的却是《春宫曲》。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歌声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让人回到了汉代。
那是春暖时节,未央宫的前殿,月轮高照,银光铺洒,桃花沾沐雨露之恩而盛放。平阳公主家的歌女卫子夫,妙丽善舞,得了汉武帝的恩宠,特赐锦袍。
如此盛宠,以至于汉武帝废掉了皇后陈阿娇,可见其喜新厌旧,荒淫奢侈。
一首诗,明写的是新人之受宠,暗抒的却是旧人之怨恨。
李龟年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无奈。
“酒也差不多了,众人也醉了,早些歇吧。
“是啊,旁人都在编书,我等在此饮酒作乐,不妥当。”
众人都这般说了,气氛被破坏得差不多,薛白遂道:“我引王大兄去号舍。”
“有劳薛郎了。
薛白遂领着王昌龄往后衙走去。
走过长廊,王昌龄停下脚步,抚着廊边的柱子,道:“秘书省,二十又一年了啊……开元十五年,我进士及第,与你一样,起家官也是校书郎。”
他看向薛白,又道:“但我当时没你这般年轻,快到而立之年了。扬名的路不好走啊,我年轻时本欲到边塞拜谒节度使,可不太顺利,好在诗名广传天下,得了张公的认可,出仕之初,官途还是顺的。”
我也是得张公的庇护,方能活到今日。
“听说了。”
月光不算太暗,薛白遂吹灭灯笼,与王昌龄在庭院中闲聊,他有一个消息要说。
但先开口的却是王昌龄。
“你状元及策,起家校书郎,这两步已走对了,下一步便是要外放畿尉了?”
确实有所准备。”
大唐官场的升迁途径基本就是这样,校书郎、畿县县尉,有了这中枢、地方的基层资历,下一步才可调回来担任中层清望言官。
如颜真卿,十二年前便是校书郎,中间守孝三年,之后重考博学鸿词科,任畿尉,之后任御史、巡查陇右。看似官阶很低,但资历、名望已足,且才干有目共睹,其实已踏出关键一步,只要再迁一两次官就能突飞猛进,进入尚书、宰相的候选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