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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右相想任命谁补昭应尉?”
薛白能感受到李隆基微妙的心理变化,但认定李林甫无法了解到这种不易言说的小事。
那么,他去偃师县的原因,李林甫就绝对不可能猜到。于是他干脆假装来再做一桩交易,以刊报院为条件来谋昭应尉。
“本相已得到注拟,将命你为偃师尉,竖子了得,半年间便由校书郎到畿尉。”
“我不想去。”薛白道。
李林甫不动声色,随手拿过一封公文看起来,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薛白遂缓缓道:“骊山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右相大概也想听听我的看法?毕竟我是亲历者。
“你愿说,本相便抽空听你说。”李林甫漫不经心应道,实则已无心在看公文。
“若是朝中重臣指使,刺驾不会这般潦草。但必然是有人出了疏忽,否则刺客到不
了御前,比如我身为太乐丞,没能提前察觉到刘化是妖贼,但显然此案中有人有更大的疏忽……王鉷。
“为何?”
“他任户部,修建华清宫的用度从他手上过。他兼任水陆转运使,灾民是如何从河南府进了关中?他兼两京含嘉仓出纳使,为何没能及时赈济灾民?”
李林甫道:“若照你这般信口雌黄,朝中人人都有疏忽。”
“是,我没有推卸我的罪责,也已担了后果。”薛白道:“但王鉷的疏忽就是更大,故而圣人让我到偃师查他。”
李林甫犹在专注看着公文,淡淡反问道:“不是因为杨国忠嫉妒王,方才构陷于他?”
他厉害之处就在于此,虽然事忙,但每每能从利害关系里剖析人心。这种手段让安禄山惊呼为“神仙”,但唬不了薛白。
薛白相信,递出了“圣人要查王缺”的话,必然能让李林甫极度在意,那拿在手上的公文他应该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当然,这只是推测。
“杨国忠是个蠢的,帮倒忙。”薛白道:“本就只是疏忽,被他构陷的多了,圣人反而确定不是王餅谋划。但,圣人不在意区区妖贼,却在意天下百姓,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总不能当没发生过。
“圣人让你到河南看看?”
“是。”
李林甫沉吟半晌,决定先与薛白说说河南之事,作为上位者,他得先把此事的基调定下来。
“大唐开国至今,均田、府兵、租庸调等制渐坏,你可知本相是如何改制并取得成效?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使国库充盈,供圣人对外武功开疆扩土,对内文治蒸蒸日上,还补济百姓,安抚黎民。
薛白道:“还请右相赐教。”
“本相给你举个例子。”李林甫捻须道,“开元二十一年,关中无粮,河南、河北同时受灾。当时朝廷是如何做的?因循旧例,就食洛阳而已。
薛白打断道:“为何就食洛阳?”
这么简单的事,他本该知道,偏要李林甫说出来。
“江淮的粮食运送到洛阳容易,运到关中却麻烦,黄河奔腾,三门是三道鬼门关
岁漕砥柱,覆者几半。陆运更是艰难,一斗钱运一斗米,当时只好到洛阳就食。”
“原来如此。”
“当时宰相多庸人,张九龄充河南开稻田使,在狭乡开水屯,欲开河渠故道,强征丁役,耽误农时,收成寥寥无几;裴耀卿充江淮河南转运使,提出了“转漕输粟’之法,这一通下来,析县、设县、建仓、置输场、凿山十八里,花费不小,依旧是‘一斗钱运一斗米’。
薛白道:“张曲江公开田,并长春宫田共三百四十余顷并分与贫人;裴公三年间使关中储粮七百万石,节省运费三十万贯。在右相看来,都是庸人?”
他还真就听杜始说过这些旧事。
转漕输粟,简单来说就是八个字“集中存储、分段运输”,在漕河上修建河阴仓、盐仓、集津仓,将漕运分四段。比如,扬州的船只到了河阴仓就能卸货返航,不必像以往那样继续西行。而河阴仓自有船只负责往西运粮。
如此,大幅增加漕运效率,对之后的漕运都有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