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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关中存粮充足”是建立在和籴的基础上的,和籴原本或是惠民之策,被用至这种地步已是祸国殃民了。更让薛白生气的是,杨国忠还在这个过程中与王鉷产生了巨大的利益冲突。
杨国忠在信上问薛白,是否借着安禄山这些把柄,干脆把王鉷也绑上去一起除掉得了?
乍看这信,蠢。
仔细一看虽还是蠢,薛白却试着从中分析出一些原因来。
一方面确实是王鉷挡杨国忠的前途了;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李林甫许诺了杨国忠一些好处,此人短视而贪鄙,登到这个位置就已经德不配位了。
沉思良久,薛白提笔开始给杨国忠写回信,措辞已经严肃了很多。
“如今朝中局势,助李林甫除王鉷则唇亡齿寒,攻安禄山则坐收渔翁之利,断无犹疑之理……”
之后,他还给杨銛又写了一封信。
好在如今他还能压得住杨国忠蠢蠢欲动的心思,且长安还有杨銛在,当能镇住局面。
处理过这些事,薛白裹了裹身上的薄毯,微微自嘲。
他嘲自己情不自禁地与李腾空接近,这边却还在与李林甫勾心斗角。
话虽如此,他至少能做到公私分明,绝不至于因一点私事而对做事时的选择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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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白与殷亮往城郊巡视水利。
“少府既是病了,何不多歇养几日?”殷亮玩笑道:“或是因我做事少府不放心?”
“一点小风寒,不影响。”薛白道:“更不是不放心殷先生,而是开春以来还未下过几场雨,今年恐有些旱情,这几条水渠务必得盯紧了。”
“是啊。”殷亮道,“好在少府关心农事,早有准备。”
事都是一直在做,没松懈过的,两人虽有担忧,心里还算是笃定。
聊了一会儿之后,殷亮开口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少府可是快要升迁了?”
“殷先生如何得知的?”
“今偃师无事,少府与长安、洛阳之间的书信往来反而变得频繁了。”殷亮道:“何况之前的几个案子既有结果,少府立下功劳,加之人脉广阔,升迁之事当不难猜。”
薛白没有喜色,反而微有些发愁。
他到偃师才有了一些成果,希望留下继续巩固一年左右,并且把继任者之事安排妥当。
殷亮捻着长须等了一会,不见他回答,遂继续道:“少府可在考虑县丞的人选?”
薛白自己还只是县尉,这问题却好似他能决定县丞人选一般,他却不否认,点了点头。
“我已向朝廷举荐殷先生为官,但起家官肯定不会是县丞,且没那么快出来。”
虽没明说,但薛白是想培养殷亮到时候接替他的县尉一职。
殷亮也是名门出身,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仕宦世家。其祖殷仲容乃是武周时有名的书法大家,官至刺史。殷亮本身就有授官的资格,不需要像薛白一样去考进士,只是一直守选不到官职,若得了薛白的举荐,此事当不是问题。
“少府误会了,我绝不是想替自己谋县丞。”
薛白道:“那是有适合的人了?”
殷亮点了点头,说了一个人选给薛白考虑。
这人叫颜春卿,是颜真卿的堂兄。因殷、颜两家世代通好,颜真卿的母亲便出自殷家,故而殷亮对此人很熟悉。
颜春卿年纪已经很大了,官途却不是很顺。他十五岁就举明经入仕,为一县主簿,押送流放的犯人时丢失了名册,但他记忆力极好,到地方后背出上千人,无一人出错,但由此可见,他性格中有些狂疏自傲的部分。他之后的经历也可以想到,得罪了不少人,至今还是县尉,但已有了迁为县丞的资历。
若用此颜春卿,以颜家与殷亮的关系,往后即使薛白调任,有他们联手,当可以控制住偃师。
唯一的顾虑是颜春卿能否理解、包容他的一些事?虽然可用“安禄山要造反,我们得早做准备”为借口,却也得看此人的眼里容不容沙子。
薛白原先考虑的人选是元结,但元结其实也不会支持他心底里的野心……眼下除了杜妗这个疯子,本就没有任何人陪薛白一起发疯。
换言之,薛党之中,本就没有任何有任县丞资历的官员,那与其用杨党人选,不如拉拢一个失意的官员。
“殷先生也知道,为了编田括户,我有些强硬的手段,不容于唐律。”
“做事嘛,自该有些手段。”
“颜公能理解?”
“少府放心,我既敢推荐,自是有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