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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早朝,这是早朝快结束的时间,平素李隆基甚少在这时间接见臣子,今日不免让李林甫有些意外。
他心想,圣人恐怕是记挂着王焊谋逆案、担心牵扯到安禄山,一夜都没能入睡,无怪乎让薛白一同查案。
然而,当李林甫到了沈香亭,竟见李隆基身穿道袍,正盘腿坐于亭中打坐,面容平和。
亭中还有另一位老道士正在打坐,正是李遐周。
“圣人,圣人?”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上前,连唤了两声,李隆基才睁开眼,紧接着便朗笑了两声。
“好!”
李遐周听得动静,也睁开了眼,虽是伴在君王侧,眼神却古井无波,自有高人风范。
李隆基并不立即让李林甫上前,而是与李遐周自谈论打坐的所得。
“朕依着道长的静心十二法坐了一夜,确是神清气爽。”
“圣人太过英明睿智,然而,聪慧太过,于心神有大损伤。”李遐周并不居功,谦逊道,“夜里若难以入眠,静心打坐,亦可休养心神。”
李隆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叹道:“如道长所言。”
他看了一眼候在亭外的李林甫,原打算去处理国事,却先向李遐周问了一个昨夜已问过的问题。
“道长说……兴阳袋真有用?”
“圣人若能依贫道所言,每日以功法吐纳,三七二十一日后再入炉采战,自当看到效用。”
“道长可莫欺君。”李隆基莞尔道。
李遐周摇了摇头,根本不惧李隆基的身份,语气有些冷淡,道:“圣人宁信祆教反贼,不愿信贫道。圣人年已六十又六,犹求速成,贫道亦无法可施,告退。”
他竟是真就起身离开。
李隆基也不恼,看着他的身影,反而抚着长须点了点头。
这才招李林甫上前。
“十郎查得如何了?”
“回圣人。”李林甫低着头,沉吟道:“王鉷自称不知情,且为减轻王焊之罪,欲将谋逆之罪推到安禄山身上,称是安禄山留在长安的进贡使刘骆谷怂恿王焊……”
“实则如何?”
“臣以为,王鉷不知王焊谋逆,此为事实。然而王鉷护弟情深,为了掩盖王焊的罪行,派人杀韦会、任海川,后又使人杀刘骆谷、杀邢縡,并伪造刘骆谷为主谋之证据,此亦为事实。”
“他招了?”
“没有。”李林甫道,“老臣还未找到证据,但以臣对王鉷的了解,臣敢断言。”
“如此说来,薛白所言不实?”
“薛白所言或为他眼见之事,但眼见未必属实。”
“王鉷。”李隆基叹了一口气,到此时犹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道:“赐死吧。”
“臣遵旨。”
李隆基仰起头,显得有些悲悯,道:“王鉷的差职,你举荐人来办。”
李林甫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已赢了。
除掉王鉷,重挫杨国忠,这正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结果。
他赢得很简单,因为他比薛白更了解圣人,他不需要找证据,只要抢在薛白面前定案,这场对弈就结束了。
当他意识到圣人怕麻烦,就把所有罪过推到王鉷一人身上,这是最好、也是圣人最愿意相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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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李隆基在南薰殿中端坐着,一边吐纳,手掌一边拍着大腿。
“圣人,薛白求见。”
“何事?”
“称是来复命的。”
李隆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吐出了一口郁气,道:“竖子没开口,朕已知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胡儿指使人杀了邢縡,尽是些耸人听闻之言论。”
高力士道:“是,圣人了解他,他直言直语,不会只拣好事说。”
“哪有那么多坏事。”李隆基道,“年纪轻轻,让人当枪使都不知,尽来烦朕。未满二十已活得毫无趣味……不见他。”
高力士感到圣人因自己方才那一句谏言而不高兴了,不敢再多说,连忙领命。
李隆基再想行功法,终是对效用不太满意,吩咐道:“召李道长入宫。”
他近来愈发是宁愿见道长,也不愿见臣子,尤其是讨厌见那些给他找麻烦的臣子。
这一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但因王焊之事,他心情实在太差,因此允许自己随心所欲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