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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婚期尚有十余日,薛白每日上午还是到御史台视事。
御史职责有纠、察、弹、推四项,相当于长安城发生的诸事都有权力过问一嘴,其实还是忙的。但天宝年间的氛围下,多也只能忙些小事,真正的大事,还得由那几个兼着数十个官职的人物作主。
以前薛白在秘书省任校书郎,给秘府图书修改错字,如今他在御史台当御史,每日的一个工作职责就是检查秘书省的校书郎有没有完成错字的修改。
有趣的是,如今有几位校书郎正是薛白的同年,李栖筠、刘长卿、李嘉祐……
一起中进士两年,当年众人之中最少年的薛白终于是与他们拉开了差距,换言之,他已经有一点点资格,把他们拉拢为党羽,并成为领头的那个。
说好了是来巡视校书郎做事,但诸同年聚在一起,免不了喝上一杯,末了,众人都表态拭目以待看薛白扳倒李林甫,使天下人扬眉吐气。
待回了御史台,才在官廨坐定,杨国忠便大笑着领了一人过来。
“哈哈哈,阿白,看谁回来了。”
薛白虽不出所料,还是故意显出喜色,笑道:“公辅兄。”
元载三步赶到薛白面前,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薛郎美言,调我回朝。”
“是公辅兄有才华,并非我的功劳。”
昔日杨銛门下的几个核心难得再聚在一起,其实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薛白与杨国忠貌合神离,元载跌得最惨,如今只能仰二人鼻息。
这种时候,元载其实生怕他们二人逼他做出表态,好在,薛白与杨国忠谈论国事,都是以大局为重。
“公辅回来得正好。”杨国忠道,“征讨南诏在即,朝廷正要筹措钱粮,公辅正擅长此事,我有意举荐你为骤迁检校度支员外郎,如何?”
所谓“检校”,就是元载官阶不够,以官派他办理度支员外郎之事。即便如此,这也是个肥差,且非常容易立功。
元载心中大喜,但还是向薛白看了一眼。
薛白点了点头,道:“有了公辅兄担此重担,想必钱粮军费能顺利许多,但还望你爱惜民力。”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杨国忠这个太府少卿带着元载来见宰相,听宰相对他举荐官员的建议,谁能听出薛白只是一个殿中侍御史。
实则是杨国忠与张垍的私交并不好,虽然见风使舵地倒向张垍,无非因得了好处。他并不愿将事事禀报张垍,因此带元载过来,让薛白去与张垍说。
此为杨国舅送礼的妙招之一,叫“借花献佛”。
借花献佛时大家都是杨党,都是兄弟朋友,待元载告辞,杨国忠继续堆出一脸笑意,便开始以御史中丞的身份与殿中侍御史说话了。
“这御史台殿院,院使还是罗希奭啊。”
薛白听弦而知雅意,笑了笑。
杨国忠虽说是御史台的官长,但实际上却被三院的院使架空了权力,如今李林甫有了罢相之势,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收回权力。
此事,两人倒是有共同利益。
除掉罗希奭,首先是伸张正义,其次,极为有利于薛白提升声望、资历,对李林甫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哪怕薛白正暗中与李腾空在谈判,却并不影响他打击李林甫的势力,相反,这还是一种敲打、震慑。
不得不说,杨国忠在争权夺势上真的进步了很多,如今已经非常善于因势利导了。
这条官途大道之上,就没一个人懈怠,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
“罗希奭,是御史台的前辈了。”薛白道。
杨国忠道:“罗希奭有一个舅舅名叫张博济,乃是李林甫的女婿,这甥舅二人年纪差不多大,从小关系就好。不像你与安禄山,一老一少。”
“故而,罗希奭是哥奴的心腹。”
“除掉他,则李林甫将彻底失去威望。”杨国忠笑问道:“阿白可敢弹劾罗希奭?”
“但不知有何罪名?”
杨国忠道:“阿兄我是个愚笨的,因此才来找阿白。”
“好吧,那此事我便应下了。”
薛白说着,心里忽然在想,李腾空真的不应该掺和到权争之事里来。
这些事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他与右相府也绝不可能是一拍即合的。
就像两国联盟,表面上互遣使节在谈着,背底里其实都是暗刀子,只有一方中了太多刀,流血不止,开始求饶了,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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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偃月堂。
“先让十七娘稳住那竖子,我们设计除掉张垍。”
“圣人诸多女婿当中,张垍一直都是最受圣人喜爱的一个,如今更是风头正盛……”
李林甫躺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憔悴,缓缓道:“张垍最大的弱点,便是他的驸马身份,借此除掉他。”
“但不知如何做?”李岫想不出办法来。
“你也知薛白与杨三姨之事。”李林甫道:“张垍那般人物,你当他没有外室吗?咳咳,宁亲公主一直就不信任他,故而他做得极隐秘。”
李岫一时无言以对。
现今这大唐风气,公卿中洁身自好者太少,他阿爷与武凤娘,薛白与杨三姨、杜家姐妹等人,张垍显然是不例外的。
“阿爷,这种时候,做这些还来得及吗?”
“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