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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遂道:“若如此,倒不如带圣人到南曲去。”
“那多不雅。”杨国忠对自己的主意十分有信心,道:“我打算在秘室中安排一位神仙,让圣人只要通过了神仙考验,即可获得修行,而在秘室的最后,会有一位神女,以诗歌音律与圣人酬答,若是圣人能答得上来,则可双修……”
“这真是……天才妙想。”
“你觉得可行?”
薛白不知李隆基的身子骨经不经得住杨国忠这样磨,但主意听着确实不赖,遂点了点头。
杨国忠大喜,道:“我考虑了很久,必能让圣人喜欢,唯独一些细节之处,实在难以把控。”
“想必是难在将仙境塑造得真切,让圣人能进入情境?”
“正是此意,还请阿白施以援手……”
只要能利用对方,彼此都不介意这般虚情假意,聊了一会儿,马车驶入安仁坊,拐进一条巷子,在一个颇为偏僻的大宅前停了下来。
这宅院很大,侧门却很小,可见章仇兼琼在长安甚是低调。
杨国忠派人去扣了门,但门房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径直道:“我家阿郎病重,不见客。”
“来的可是国舅。”杨家下人鼻孔朝天,十分傲气地说了一句。
章仇家的门房连忙跑去将大门打开,毕恭毕敬地迎了杨国忠,又跑去请章仇兼琼出来相见。
杨国忠在川蜀时曾经当过章仇兼琼的幕僚,如今两人地位已倒转过来,他已毫不敬重章仇兼琼,反而因这无意的怠慢而有些不喜,大摇大摆地到堂中坐下等着。
只稍等一会,见人还不来,杨国忠不由微微讥笑,道:“你莫看章仇兼琼如今官位不小,他家世可不怎么样。”
“是吗?”薛白随口应道。
当世人很在乎家世,对高门贵族万般追捧,唯有薛白根本无所谓这些,带着多了解章仇兼琼的心态听着。
“章仇兼琼喜欢给自己祖上贴金,说自己是秦汉时的雍王章邯之后,因避居仇山,号章仇氏。还说自己祖上几代当过刺史、太守一类的高官,我告诉你,假的。”
“哦?”
“章仇家只有‘流离荒服六百余载’是真,与蛮夷成婚,血统不纯。”杨国忠笑了一声,又道:“还有一桩趣事,乃是我在川蜀时发生的。当时,章仇兼琼已任剑南节度使,我在他幕下为宾佐,另有一从事名为许远,乃宰相许敬宗之曾孙。章仇兼琼见许远门第不凡,欲把女儿嫁给许远,你猜如何?”
薛白道:“许远可是拒绝了?”
“果然拒绝。”杨国忠道:“许家高门,岂能娶章仇氏?哪怕是剑南节度使之女。”
薛白听了这段故事,反而愈发感兴趣,问道:“如此说来,章仇兼琼出身低微,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从从六品的礼部主客员外郎迁为剑南节度使,其人能耐该是极不凡?”
“这我就是不知了。”杨国忠道,“我到他幕下时,他已是节度使,谁知他如何迁上去的。许是送了礼吧,他惯会送礼。”
又等了一会儿,有匆忙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章仇兼琼赶至。
“劳国舅久等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章仇公。”杨国忠也不起身,只在语气里维持着客气,笑道:“你回长安之后,可是久不出门了,若非我亲自来拜会,还见不到你。”
“国舅见笑了,我早年间在川蜀落下了浑身的病症,回长安是来养病的……”
薛白知道章仇兼琼只有五十多岁,但目光看去,见对方模样却像是六十多,眼窝深陷,面带愁容,不太像是曾经威震一方的节度使。
那边,杨国忠寒暄了几句,引见了薛白,道:“这是我的义弟,薛白,字无咎。章仇公虽不常去御宴,想必知晓圣人十分看重他。”
“久闻薛郎大名。”章仇兼琼忙道,“我每天都在打骨牌。”
“我亦常听章仇公大名。”薛白执了一礼,道:“我有许多事想请教。”
章仇兼琼讶道:“薛郎从何处常听我的名字啊?”
“李白,杜甫。”
“真的?”章仇兼琼大为惊奇,疲惫的面容上还泛起惊喜之意。
他出身不高,不会写诗,因此很羡慕会写诗的人。
薛白道:“太白兄赠友人诗云‘闻君往年游锦城,章仇尚书倒履迎’,对章仇公甚是推崇。”
“好好好,其实我久仰李先生,可惜一直未能谋面,我在川蜀他在长安,我到了长安他却又云游去了。”
“子美兄也是对章仇公诸多赞誉。”薛白道,“他说章仇公在剑南节度使任上,为陈子昂平反了。”
陈子昂也是位大诗人,川蜀梓州人,回乡守丧期间被县令罗织罪名、迫害致死,此事据说与武三思有关,因此未曾翻案,直到章仇兼琼上任川蜀。
显然,章仇兼琼很喜欢这些文人,与薛白相谈甚欢。
杨国忠于是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