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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略感欣慰,更多的却是担忧,他嚅着双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末了,只吐出寥寥几个字,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薛白独自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感到了深邃的孤独。
其实他近来常常觉得自己失败了,所以越来越不被理解,越来越孤家寡人。
在权力场中混得越久,见识的手段越多,也越来越难判断自己每个选择是对是错。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大雾中越走越怕,想要回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崩塌成了万丈深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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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走出宫城,回头看了一眼,明堂依旧高耸。
有那么很短的时间,他也有种“无官一身轻”的释然。
可当他看到远处那飘扬的大唐旗帜,目光又渐渐深沉了起来。
次日,他一觉睡醒,习惯性地便伸手去拿榻边的文书,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大唐的宰相了。
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遂坐在那发了会呆。
过了很久,敲门声响起,报是颜泉明来了。
“叔公,圣人下旨了,罢免了你的官爵。”
“也好。”颜真卿道,“今日方才问心无愧了。”
他终于向天下人证明了他辅佐薛白不是出于权欲与私心,可再想到当日高力士的嘱托,他便问自己,是否真的无愧于社稷。
“侄儿也辞官了。”颜泉明道,“侄儿虽舍不得,但不想让人觉得颜家只是做做样子。”
“何必在乎旁人如何想。”颜真卿叹道。
道理他也知道,可自己有时也未必能做到知行合一。
思来想去,颜真卿忽然问道:“说服李泌了吗?”
早在薛白提出要变法之初,颜真卿便提起过,想要再请李泌出山,且表态他会负责此事。
只是没想到,他费心找到了李泌,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却一直没能说服对方出山。
这次也是,颜泉明摇了摇头,道:“他并未给叔父回信。”
“备马吧,我亲自去一趟九宫山。”
“叔父,路途遥远,而且眼下……”
“眼下卸了官职,难得能亲自去请他。”颜真卿抬手止住了颜泉明的相劝,“尽快起行吧。”
对于他而言,现今心里最牵挂的就是还在返程途中的李祚。
他当然很想留下来亲眼看看,李祚的储君之位还能否稳固,但他左右思量,还是得有一个比他更有能耐之人在朝中。
没两日,颜真卿便悄然出发了。
时间已经将近年节,洛阳还在下雪,天亮得很迟。他出发时天色还朦胧,在颜宅门外求见的官吏竟还等候着。
那些人来求见,还是希望颜真卿能劝天子收回成命,不再变法。
出了城,一路向南,在路上过了年节。
等到上元节时,颜真卿已到长江边,在江城稍歇了一夜。
经过数年的治理,江城民间倒是一副安定的情形,逢年过节十分热闹。
他打听了一下,负责这山南东道的变法事宜的乃是刘晏,如今颇有成果,将地方治理得很有国泰民安之象。
然而,若在茶楼酒肆中打听,也能听到许多北方来的消息,据说因反对朝廷的新法,各地变乱不断。
而朝中关于天子身世的非议再起,已有弹压不住的架势。
舆论鼎沸,恐在酝酿一场大乱。
过了节,颜真卿继续南下,过了长江,直奔九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