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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听见她就跟做梦似的,断断续续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这怎么可能呢,我妈一直身体很好的,每个周末都和朋友去爬山,昨天还在楼下跟邻居打麻将……昨天晚上,我说想吃个麻油鸡,她还说今天要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炖着吃的。”
她并没有哭。
程锦觉得自己手心里也开始变得冰凉。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手术室的大门,她把脸转了回来,没有勇气去揣测那扇门里面的情形。平常跟沙明明互相损,互相逗乐开玩笑的时候多了,可是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偏偏想不出一句能安慰的话。
她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医院走廊上的长窗并没有关紧,有一扇窗还开着半边。冷风从那敞开的窗缝里呼呼的灌进来,透骨的凉意,好像能从前心一直穿到后背去。程锦从包里掏出了牛奶,来的路上幸好把牛奶放在包里了,这会儿居然还是热的。
把牛奶放在沙明明手里,可是她并没有喝。
程锦又笨手笨脚的帮她把盖子也打开。
“你先喝点吧……还是热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沙明明的脸。可是,沙明明的眼泪忽然从眼眶里涌出来了,毫无征兆地。
程锦慌了,伸手去帮她擦眼泪,但是那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一下就来得这么汹涌,她刚擦了,马上就又流了一脸。程锦手忙脚乱的去翻纸巾,但徒劳无功,今天出来的匆忙,她也只记得带手机钥匙和钱包而已。
沙明明呆呆的坐着,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只是那么哭着。
周围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在偷偷的打量着她俩。程锦只得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肩上,用手抱着她的肩膀。半晌,沙明明抬手掩住了脸,程锦听见她压抑的哭泣声从指缝里传出来,“对不起,我不想哭的。”
程锦的心就好像被谁撕开了一道口子似的。
是啊,哭是最没用的。
在生离死别面前,眼泪算得了什么呢……要走的人,就算是你哭干了眼泪,就算是你打着滚的闹,也还是要走的啊!你什么也留不住。可这道理,就算再明白,到了这一刻,还是会两腿发软,泪如雨下,撕心裂肺,这不就是人吗?有谁能例外呢?
一直到手术结束,沙明明妈妈出了手术室送进ICU,帮她办了剩下的手续,又看着她把三明治和牛奶给吞下去,程锦才下了楼。
冬天,天黑得早,这时分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程锦顺着电动扶梯往下移动,到处都是人,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张疲惫,忧虑,悲伤,或者焦灼的脸孔。空间里充满了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在这个格外空旷和寒冷的大厅里。
程锦忽然觉得累。累得好像腿都灌了铅。
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脚是不是也应该去看一下了。昨天是太晚了,今天没时间也顾不上,可是毕竟医院来都来了……大概因为今天一整天跑了格外多的路,那只伤脚,早晨的时候,还有点不敢沾地,到现在感觉都完全麻木了,只剩下一阵一阵迟钝的痛。
以前也不是没扭过脚,都不严重,贴几张膏药过几天也就好了,这次好像不一样。
但这医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都几点了,随便看过去,每一层楼,每个科室门口,还都挤满了人。今天下午出来,也没给公司打个电话,虞皓平沙明明都不在,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等着处理,要说,还是应该先回去看一看的。
正在楼梯口犹豫着,兜里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电话又在响。
摸出电话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大概又是卖广告的,程锦现在没力气也没心思接这种电话,刚想要挂了,忽然意外的觉得这个号码有点眼熟。
哪里见过?好像……就是这两天……程锦忽然想起,那张浅灰色的名片,带着嘉信的徽章,昨天晚上从时俊手里递过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