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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邵公陂西北面是成片的荒田,去年开辟出来的,共一千三四百顷。
今年春天种了粟,由河北俘虏的石勒部众耕作,有七千余人,被编为冀州屯田军第二、第三营,由义从军派了几百人临时看管。
这片田地,邵勋原本打算交给洛阳三园退下来的庄户耕作的,但他们估计要到秋天才能南来,故先交给俘虏们种一茬,把荒地变得熟一点。
“若真有大旱,这些春种之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秋收。”邵勋指着那些已长出稀稀拉拉粟苗的农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既惊且疑。
大农褚翜只不过出于职责,看到今春雨水稀少,所以提醒了下,但其实也没太当回事,心里还想着说不定过些时日就连降大雨,水势汹涌呢。
但鲁阳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让他也有些不淡定,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不会——真要大旱吧?
“唉,就这个天时,匈奴还不消停,还要打仗!”邵勋叹了口气,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了起来:“不全力抗旱保禾稼,偏要打仗。打打打,尔母婢!待老子提兵北上,杀个人头滚滚,看你们还打不打!”
他现在是真的无法理解刘渊。
如果真有严重的旱灾,并州不可能不受影响,顶多程度稍轻一些罢了。
农业生产都受到巨大的影响了,你偏还要打仗,有病吧?
当然,他也知道,这可能就是农耕思维与游牧海盗思维的差异。
遇到灾害了,有的人第一时间想的是全力抗灾,减轻损失,有的人想的则是堤内损失堤外补,去别人那里抢劫,弥补损失。
即便刘渊本人脑子清醒,他的政权底色注定了还是强盗思维。
“郎君其实该庆幸。”褚翜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去岁种了冬小麦,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收了。即便真有大旱,也不是一下子来的,我等辛苦些,日夜督促,定保夏收无虞。”
邵勋舒了口气,觉得确实不该给底下人增添负能量,于是笑道:“褚君说得没错,纵有大旱,我料盛夏时节最严重。五月便可收麦,这批粮食咱们一定要拿稳了。”
“诺。”众人神色稍振。
“若夏日果有大旱,这批冬小麦真的救命了。邵师未雨绸缪,明见洞察,实乃万千百姓之恩人。”典书丞毛邦说道。
邵勋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旋即想到毛二十八岁了,再不是当初那个伤了脚踝,哭泣不已的孩童,便收回了手,笑道:“就你会说话,不肉麻么?”
毛二一脸正经地说道:“邵师来之前,司州种冬小麦的人很少。而今很多,不但多收了粮食,还有可能避开大旱,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此非恩德耶?”
毛二这么一说,其他人各有所思。
大旱意味着歉收,歉收意味着饥饿,饥饿意味着动乱,而动乱又会让更多的人无法安心耕作……
这样一连串下去,不出两年,白骨蔽野,人皆相食矣。
从这个角度来说,鲁阳公至少在司州活民无数,为他立生祠都不为过。
“我宁愿没有大旱。”邵勋叹了口气,说道。
中原连年战乱,人口本来就不算多,再这么下去,北方还能剩多少人?
就像权力真空会被人填补一样,土地真空同样会有人来填补。
国朝才几十年,北方草原已经有几十批胡人南下。